皇帝笑道:"眼見為實,朕呆會就去檢查檢查。"
高貴妃求之不得,忙道:"若是寫得不好,皇上可不許責怪。"太後道:"好孩子,禮佛貴在誠心誠意,字跡差些,也無礙。"
嫻妃也附和一句,道:"臣妾前日去給高貴妃請安,隻說連午覺也沒時間睡,要為皇上寫祈福的經書哩。"
皇帝讚許的點點頭,道:"如此誠心,要什麼賞賜,呆會悄悄兒跟朕說。"
高貴妃覺得極有臉麵,喜不自禁道:"謝皇上。"正說著,卻有宮人來稟,道:"啟稟太後,蘇貴人求見。"青橙久居在行宮,數日都不能請安,回宮頭件事,自然是往太後、皇後和各位妃嬪宮裏請安。她急匆匆回慶雲齋沐浴更衣、仔細穿戴了,方來壽康宮。
屋中倏然靜了下來,連皇後也忍不住變了臉色,眾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不語。順嬪先笑道:"蘇貴人坐了整日的車,也真是辛苦。"
皇帝見太後臉色沉沉,微微撇著嘴,便賠笑道:"太後要是累了,不見也罷。"
聽皇帝如此說,太後反不好駁他的麵子,道:"宣蘇貴人進來。"
青橙穿著淺色藍鍛錦衣,下著湘妃色花枝紋貢緞宮裙,梳著方髻,簪著兩支纏絲點翠金簪,比往先略為圓潤些許,立在中央,盈盈拜落,道:"給太後請安,給皇上請安,給各位娘娘請安。"
太後仔細端詳她,見她麵容恬靜,毫無驕縱之色,穿戴也頗為端莊得宜,便不似先前厭惡。冷聲道:"賜坐。"
青橙福了福身,道:"謝太後。"又從袖口中取出方寸大小的兩隻綢緞薄墊,恭謹道:"臣妾晨起聽聞太後腳上受了傷,想著許要用上拐杖,就在馬車上趕著做了兩個棉花薄墊,縫在手柄上用。"
嫆嬤嬤接過薄墊,在掌心撫了撫,呈上前去,道:"蘇小主的刺繡活計,可真是絕了,比繡房上做得還要好。"
太後瞧了一眼,唇角稍稍含著笑意。道:"蘇貴人有心了。"
皇帝見太後緩了臉色,暗自舒了口氣,道:"太醫說皇額娘需要好好靜養,咱們就不打擾了。"
皇帝竟如此說,眾人都起身告退。
帝後在前,眾妃嬪逶迤隨後,青橙品階最低,走在末尾。皇帝道:"瞧著皇後臉色,倒並不好。"
皇後心裏藏著秘密,見皇帝問起,差點張口就說了出來。到底忍住,隻道:"昨晚上天氣太熱。沒睡好覺。"皇帝嗯了一聲,道:"叫內務府的人多備些冰磚。"
他回過身,掃了眾人一眼,本想叫住青橙問兩句話,可心思一轉,又怕她太得聖寵,招人嫉恨,便朝高貴妃道:"朕去你宮裏坐坐。"
高貴妃喜上眉梢,斜睨了皇後一眼,方道:"臣妾早上熬了涼茶,皇上過去喝兩碗解暑。"
皇後正好怕自己露餡,皇帝不去她宮裏正合心意。溫婉笑道:"高貴妃真是有先見之明,知道皇上回來,連涼茶也備好了。"她如此態度,倒讓高貴妃有些瞧不明白。
順嬪聽在耳裏,心如明鏡。
陸嬪、金貴人、王貴人走在一起,陸嬪先道:"皇上沒先去長春宮,皇後失了麵子,竟還能無事一般,擺出溫婉賢惠的模樣,可真叫人欽佩。"
王貴人笑道:"可不是,皇上見了咱們沒句問好也就罷了,竟待皇後也是那樣..."見迎麵有人行來,金貴人忙"噓"的一聲,嚇得三人心眼兒駭了大跳。望著人走了,金貴人才低聲道:"你們有什麼話,回自己宮裏慢慢說去,可別在路上提起,叫人聽見,可有得虧吃。"
陸嬪滿不在乎道:"擺在眼前的事,就算我不說,宮裏也人人都知道。"
王貴人碰了碰她的臂膀,笑道:"金妹妹性子謹慎,咱們該多多學著。"又挑眉道:"你們說,今兒皇上會掀誰的牌子?"
陸嬪心直口快,道:"不明白得很麼?定然是宿在鹹福宮了。"
王貴人卻微微一笑,扶了扶鬢角的堆簇絹花,道:"那可不一定,按理說皇上久在行宮,應該宿在長春宮才是。又或許,仍舊往翊坤宮去也說不準。"
金貴人笑著道:"皇上去哪裏,總歸不會是你我,咱們也別煩心了。"又低了低聲音,道:"要煩,也該讓皇後、貴妃她們煩去。"聽她如此一說,逗得兩人都笑了起來。
皇帝才回鸞,要處置的朝事繁多,在鹹福宮隻稍坐片刻,就回了養心殿召見大臣。到了亥時,暮色濃厚,皇帝還一動不動的坐在紫檀木大案後批奏折。
李玉高舉著朱漆盤子上前,裏麵裝著後宮各妃嬪的綠頭簽牌,他低聲道:"請萬歲爺掀牌子。"見皇帝不回話,以為是"叫去",正要退身,皇帝卻又擱了筆,抬起頭來。
李玉忙將盤子呈到皇帝眼前,皇帝的手指拂過綠頭簽牌,又劃回去,如此反複了四五次,還未下定。李玉手臂酸脹,姿勢卻紋絲不動。半響,皇帝才揭了牌子。李玉呼了口氣,垂下雙臂,往盤中看了一眼,跪了安,慢慢後退出去。
青橙坐在燈下縫衣衫,比論經緯。爾綺掀簾進屋,還未說話,就聽青橙問:"皇上來了麼?"爾綺愣了愣,道:"主子,奴婢剛才特地打發人去敬事房問了,皇上今兒揭的是舒貴人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