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朕信你(3 / 3)

太後道:"那你快去吧,國事緊要。"

殿中眾人皆屈身送駕,青橙膝蓋疼。姿態便略微不自然。皇帝經過她身側,腳下稍稍一滯,終是什麼話也沒說,擺駕而去。青橙回到翊坤宮,脫了袍子一看,膝上青紫大片,有幾處還割出傷痕,紅汲汲的滲著鮮血。爾綺垂淚道:"主子受了委屈,上頭竟連安慰的話也沒有,可真叫人寒心。"

海安焦心道:"奴婢去禦醫院請太醫。"

青橙卻笑了笑,道:"不必勞煩禦醫,鬧來鬧去,驚動了人,背地裏倒有了嚼頭。"又道:"把先前皇上賞的蘆薈膏拿來用著止止疼,你再悄悄兒去尋禦醫院的簡大人,讓他給你一些治破傷風的膏藥。"

爾綺脫口一問:"主子與簡大人是舊識?"

青橙愣了愣,平攤著掌心讓海安敷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自己與簡玉衡的牽扯,隻"嗯"了一聲,算是默認。待爾綺去了,海安方道:"主子委屈了。"

青橙敷了藥,涼沁沁的,舒坦許多,眼底深處的笑意漸漸溢漫,如陽光下的秋水,波光粼粼。她道:"我不委屈。皇上肯費盡心思為我擺脫罪名,我受點子委屈又算什麼。況且,我隻是跪了跪,又沒挨打受罰,說來也沒什麼,宮裏頭的人,誰沒有跪過幾回?"

海安敷過藥,用白紗布小心包紮妥當,道:"主子心眼兒善,往後自有福報。"話音才落,隻聽有醇厚溫潤的男聲朗朗道:"主子心眼兒善,奴才嘴巴也甜。"海安背對著門,忽而聞見有人說話,唬了大跳,連忙回身跪下,道:"奴婢給皇上請安。"

皇帝徑直往炕前坐下,揮手道:"朕渴了,去端碗茶來。"

海安見皇帝滿身酒氣,想是在宴席上喝了酒,答了"是",便退身出去,親自往茶房熬醒酒湯。青橙要下炕行禮,皇帝卻已掀了她身上的綢被,道:"讓朕看看你的傷口。"

青橙未穿鞋襪,凝細纖瘦的雙足潔如白玉,她羞澀難當,往被中縮了縮。道:"已經好了。"

皇帝一把捉住她的腳,道:"你別騙朕,可是欺君之罪。"他慢慢的撩起素綠緞褲,又輕又柔,生怕觸到她的痛處。他低著頭,半弓著腰,淡白的薄陽透過紗窗映著他的側臉,將暗影落在她的身上,使一切愈發靜謐安詳。

他的呼吸劃過一絲彌亂,輕輕的吹了吹傷口,道:"小時候,每回與父皇練摔跤傷了手肘,乳母都是如此輕輕兒替朕吹拂。"

青橙淺淺笑道:"皇上的乳母定是非常和善溫柔的人。"

皇帝嗯了一聲。問:"是不是很疼?"

青橙搖頭,想起昨兒皇帝說的那句"朕信你",身子像是灌在了蜜瓷壇裏,甜膩歡喜,便道:"就一點點疼。"皇帝隻覺她的聲音婉轉如啼,一雙明亮烏黑的眼眸爍爍有光,實在動人,情不自禁吻在她的唇角,低沉著聲音戲謔道:"這樣還疼麼?"

青橙頰邊通紅,微微撇過臉去,道:"就是...有一點點疼。"

皇帝的吻炙熱滾燙,往她的臉上貼去,如火一般燒起來。他剛才在宴席上喝了酒。此時撒著酒勁兒,便不似往日那般機敏威嚴。大響午的,青橙還未用午膳,她伸手推了推他,皇帝卻隻不動,依舊傾身往下,直待她退無可退,躺在了綢被上,皇帝就一腳將炕幾踢了。

吳書來候在廊蕪,急得滿頭大汗,皇帝乘著宴席的空隙偷偷兒擺駕來翊坤宮,以為隻是瞧一瞧就走,不想呆了半個時辰還鬧得裏頭滿是動靜。又不好進去叫,隻能望天幹著急。

好歹有宮婢往裏伺候,吳書來尋了時機,在窗下低聲道:"萬歲爺,前頭大臣們還等著您散席呢。"

皇帝心情甚好,道:"洗把臉就擺駕。"轉眼,已挑簾出來,回頭道:"你膝蓋疼,別送駕了。"吳書來往錦簾裏望去,隻覺裏頭黑沉沉的,恍惚盈盈站著幾個宮裝女子,由不得想多瞧幾眼,簾子卻已倏然垂下。

皇帝道:"叫禦醫過來瞧瞧蘇貴人的傷,你是朕跟前的奴才,怎的越來越不知融會貫通。"

吳書來渾身一顫,哆嗦道:"回稟主子,嫻主子小產,禦醫院幾個緊要的大人都被太後宣去景仁宮了,奴才..."

皇帝橫眼一瞪,唇角不著聲色的揚起,淡淡道:"你還有理了!"

吳書來越發惶恐,忙道:"奴才呆會子親自去禦醫院請人。"

皇帝嗯了聲,道:"若下回還敢如此粗心大意,朕保管你腦袋非得搬家不可。"

吳書來噗通跪下,叩首道:"謝主子饒命。"

見聖駕走了,爾綺方拿藥材入屋中稟告,青橙將黃紙攤開,略略看過,問:"可是簡大人親自包予你的?"爾綺答"是",青橙又問:"可有經手她人?"

爾綺想了想,道:"那倒沒有,隻是從禦藥院出來時,撞見了景仁宮裏伺候湯藥的宮人,睨了奴婢好幾眼,也不知是什麼意思。"頓了頓,又道:"許是心裏頭還懷疑主子呢。"

青橙穿戴好衣衫,露出惆悵之色,道:"可真是我不犯人,人卻犯我。"停了停,覺得肚中餓得發慌,便吩咐道:"你下去煎煮湯藥罷,另叫廚房的人呈上膳食。"

爾綺得命出去,海安端著黑漆描金鏡奩入東屋,伺候青橙梳了發髻,高舉著銅鏡讓主子瞧。海安笑道:"依奴婢瞧著,萬歲爺待主子竟與旁人不同。"

青橙看著鏡中發髻上新簪的兩枝月蘭,莞爾一笑,如春夜裏的寂寂梨花,悄然綻放。

海安肅臉道:"主子從今往後可要事事提防,既然奴婢能看出來,宮裏的其她人也能看出來,難免遭人嫉恨。酸梅子一事,細細思及,那背後指使之人行事極為周密,既讓嫻妃小產,又讓主子平白受了冤屈。若不是皇上有心維護,太後下令責罰的二十杖,主子怕是逃脫不了。"

青橙眉眼間漸漸袒露憂慮,道:"你說得有理。"稍頓即道:"隻怕嫻主子已經開始恨我了,她也是怪可憐的,承寵數年,頭一回有身孕,卻又不清不楚的沒了。"心裏又是一寒,道:"即便如此,皇上竟也全然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