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沒有,我父親讓我一輩子守著信,那我就守著。”
路況咬著筷子:“無怨無悔那種?”
老頭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中的信件:“沒人會無怨無悔,隻是有人讓我自願留了下來。”
路況:“有人?”
老頭:“那都是往事了,哎對了你們過來要存信嗎?”
霄歧原在櫃台上的信上凝了神:“不存,隻是一時迷路過來等天亮。”
“等天亮啊…”老頭笑笑:“我以為你們迷了很遠的路,能多陪我待會呢,那能允許我盼著天晚點亮麼?”
“人老了,凡事都有點感性。”
路況擺手:“沒有沒有,我們就算是回去也沒事幹,多在這裏待會也不妨事,是不是啊哥。”
他忙用胳膊肘懟了懟霄歧原。
霄歧原的視線還是在那堆信上:“嗯,是。”
路況認為老人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那他的兒女肯定很大幾率很多年都不回來,或者是他獨自一人在這裏生活。
真是可惜了這麼和善的老頭,要是他能看個孩子,那孩子現在應該很討人喜歡。
不論是男孩女孩,肯定都有個有趣的性格。
這又是路況那奇怪的直覺,但是他卻對此深信不疑。
就好像…原本事實就該是那樣。
在以往的印象裏,不管老頭這個生物有多招人討厭,他都有能和別人說上幾天的往事,那現在這個肯定也不例外。
路況來了精神,坐到老頭旁邊開始追問起曾經。
路況:“爺爺,你今年多大?”
老頭:“我知道現在的時代問姑娘的年齡很不禮貌,但是對於我這種特定人群來講,問年齡也不大禮貌,你就記得我是個老頭就好。”
路況:“那愛好呢?”
霄歧原:“…你是來查戶口的?”
路況:“啊哥你安靜一會。”
霄歧原:“……”
老頭:“愛好?年輕的時候喜歡爬樹算嗎?”
路況勉強皮笑肉不笑了一下,他接過老頭給他倒的水,裏麵不僅泡著茶葉還泡著幾粒枸杞,被水泡得鼓鼓囊囊的。
不愧是老人,養生這方麵充斥著所有行為。
比如說老頭回答一個他的問題,就要扭扭脖子,發出嘎吱的響聲,也不知是不是脖子有毛病還是扭的。
路況沒有回答爬樹算不算的問題,因為這不屬於他的知識範疇。
老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笑了起來:“說起愛好,爬樹之後和朋友一起打群架算不良愛好嗎?”
路況:“隻要不犯罪,不以多欺少,那統統都叫青春。”
老頭:“小夥子有想法。”
霄歧原:“…我發現你和誰坐一起都能把別人帶偏。”
路況和老頭同時擺了擺手:“害,同道中人。”
“那爺爺,你有沒有什麼非要留在這的理由?”路況扒拉著櫃台上掛著的和門口一樣的同款風鈴。
老頭仰頭笑了:“哪有什麼理由,無非是個再簡單不過的話而已。”
他背著手進了臥室拿東西,留著二人,路況盯著臥室門口,霄歧原還是在觀察那些信。
路況細細品著老頭的神情,在他還不算高的文化水平裏還品出了些韻味來。
他的眼神不像其他老人那樣混濁,即使是到了這個年歲,也還是依舊澄澈,一雙眼睛不算有神,卻能感受到其中有一個聚起神色的點,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緊緊勾著他未曾離去的心髒。
路況拾起掉落在櫃台下的信:“哥,你從剛才開始一直在看什麼東西,我發現你一直心不在焉的。”
霄歧原:“沒什麼,就像爺爺說的感性,莫名想起了點什麼。”
老頭開了門出來,一個大瓷碗裏裝著些水果:“這有點水果,你們吃不吃?”
路況接過瓷碗,毫不客氣。
不吃還好,一吃裏頭的水果他就愣住了,瓷碗的底部圖案他好像在哪個地方看到過類似的描寫。
這個圖案怎麼看怎麼像,就像是看著這個圖案描寫的一樣。
路況支著下巴疑惑。
是哪的描寫來著?
老頭在他沉思的雙眼前揮揮手:“想什麼呢孩子?”
“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個碗和我家小時候吃飯的碗很像。”他還是支著腦袋思索著到底是哪有過這個描寫。
他這腦子,一到關鍵時刻就不夠用了。
“老人家,我冒昧地問一句您的名字可以麼?”霄歧原雙手接過果盤,回神的眼睛裏意外地充滿敬意。
“名字?”老頭在落滿灰塵的木桌上一筆一劃寫著:“我的名字不太好聽,倒也能拿得出手。”
“我叫宋濂。”
路況一怔,在記憶的長河中找到了一個固定點,迅速切換到某個時間點,順水推舟地終於想起了描寫的來由。
那是霄書堂筆記裏的內容,因為是很平常的一段話,路況就沒有放在心上。
“宋濂家店裏裝水果的那個瓷碗底下的圖案特別奇怪,看著像是半個蘋果半個梨拚起來,還被一個鐵圈刺穿了,有時真的懷疑他的品味是不是有問題,而且醜都不讓說。”
“這不就是典型的不講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