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蘭議會的協助下,全島住民的撤離工作較原計劃提前一小時完成。下午五點,日漸西落,整座城市已空無一人。就連以院長為首,躲在第一研究院地下掩體的數名工作人員都被陸戰隊員揪了出來。原本已遠離港區的海鳥重回自己的領地,痛快地築起巢穴,開始新的一輪繁衍。
可森蘭統理薩爾瓦托雷·馬奇亞諾與秘書長伊萬·戴維斯仍不見蹤影。拉夫娜議員以及外交部長高芃斯坦因自願返回營救二人。女性的好友及其擁躉紛紛表示將一同留下,但均被嚴厲地拒絕——除了阿拉赫議員以及拉紮列夫議員,拉夫娜實在是拗不過這年輕人的一腔熱血,更加沒法對老戰友的深沉目光說一個“不”字。
搜索一隻持續到次日傍晚,中間他們隻留出了四個小時來睡覺。最終,在全島最無可替代,同時也是最昂貴的地下設施——汙水與排泄物淨化工廠——的進水閥門房,阿拉赫議員找到了一身臭氣的二人。
高芃斯坦因駕駛著唯艘快艇,開足馬力將這些森蘭至高權力者送離島嶼。船首高高抬起,踩著一個又一個浪頭向著艦隊所在的西南方疾馳。距離晚間六點隻剩不到10分鍾的時間,對於能否進入安全範圍,他心裏根本沒底。
薩爾瓦托雷變得癡癡呆呆,嘴裏不斷重複著一句話。秘書長戴維斯說他聽了好久都沒明白馬奇亞諾統理說的是什麼,隻能趁亂先把他帶去安全的地方。
拉夫娜翻開男人的眼皮檢查了兩便,確定這家夥不是中風,於是朝著他的臉就是一耳光。
“人民需要你的時候你竟然躲在糞坑裏!”
薩爾瓦托雷依舊沒有反應,眼睛直勾勾地瞧著自己的腳趾,一副中了邪的模樣。
拉夫娜憤憤地歎了口氣,靠在船舷不再看他。
“老師,美國人真的會炸掉我們的家嗎?”阿拉赫憂心忡忡地問。
“會,百分之一百會。”女性憂傷地望著逐漸遠離視野的泰坦礁——那由她與千萬民眾親手創造的小小烏托邦。“這次疏散行動耗資上億美元,美利堅合眾國自冷戰時期便在怎麼花錢方麵精打細算。必有回報,基裏爾,特別是從本世紀中期開始,他們的每一次行動,必有回報。
“新瓦登克裏夫計劃所帶來的前景極富誘惑力,從知道該計劃的那一天起,我就清楚,武力奪島遲早會發生,但沒想到會那麼快,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這背後可能有更多我們所不知道的隱情,也可能與這家夥——”她瞥了一眼薩爾瓦托雷,“和他引以為傲的‘艦船’有關。誰知道呢……”
年輕的議員近乎哽咽地問:“我們會被帶去哪兒?”
拉夫娜用力地捏了一把他的手臂:“別像個孩子似的。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想,你可以先把這句老話收起來,待五分鍾再用。”
一個顫巍巍的聲音插了進來。女性警覺地看向架船的高芃斯坦因,隻見他單手把住方向盤,另一隻手高高指著斜上方。
東邊,晴朗無雲的天空,一架大型飛機拖著沉重的氣流隆響向他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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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歐被救出時離昏迷隻有一步之遙。他差不多餓了兩天,一口水也沒有喝。原準備待父親乘坐的車輛駛入軍港後便偷偷離開後備箱,混在物資中登船——就算查得再嚴也總有辦法,大不了被罵一頓送回家——怎奈這狹小的空間憋得很,事出時又值午夜,顛著顛著他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昏天黑地。男孩用童子軍訓練營裏學來的那招——從裏麵用勺子柄撬後備箱扣鎖——對付這車,卻發現雖然確確實實掰開了金屬彎鉤,可怎麼也頂不開後蓋。
也不知徒勞了多久,他開始大喊救命,邊哭邊敲打,直敲得拳頭紅腫,才被一名水兵發現。那張飽含著錯愕、驚嚇與難以置信的臉差點兒就把淚流滿麵的尼歐給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