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提醒炎帝:“我可是軒轅黃帝的女兒!”
炎帝微笑,“你也是我義妹西陵嫘的女兒!”
阿珩猶豫了一瞬,收起玉簡,“謝謝伯伯。”
炎帝道,“不要謝了,是福是禍都難料。”
阿珩跪下給炎帝磕頭,“伯伯,我打算立即離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的身份一旦被人察覺,隻怕會掀起驚濤駭浪,給本就形勢嚴峻的神農族雪上加霜,也會把蚩尤置於險地,不管是為了伯伯,還是為了蚩尤,我都應該盡早離去。”
炎帝沉默著,阿珩身處激流漩渦中,有的還是他親手所致,卻仍處處為他考慮,讓他越發憐惜這個女孩,但—也隻能是憐惜。
阿珩問:“伯伯有什麼話要我轉告娘親嗎?”
炎帝凝視著夜色的盡頭,神思好似飛回了幾千年前的日子,眼中的愁鬱仍在,笑容卻變得明朗飛揚,依稀少年時,“不用了,我要說的話,她心裏都明白。”
阿珩站了起來,“伯伯,那我走了。蚩尤那裏,就麻煩伯伯替我告別。”
阿珩走到山崖上,召喚烈陽和阿獙。
“你真就打算不告而別?”
阿珩回頭,看到滿天星辰下,蚩尤靜靜而立,看似平靜,卻怒氣洶湧。
阿珩沉默著。
幾聲咳嗽傳來,雲桑騎著一頭梅花鹿過來,喘著氣對蚩尤說:“你如果真在乎阿珩,就讓她離開。祝融、共工、後土這些人的勢力盤根錯節,父王的病隱瞞不了多久。他們本以為帝位之爭還在幾千年後,不管什麼野心都得壓著,如今事情突然巨變,他們肯定心思大亂,也許一時之間不敢對榆罔下手,可對你不會有任何顧忌。”
蚩尤神情很不屑,雲桑說:“你自然是不怕,可你現在手中一個兵都沒有,你就不怕一個顧慮不周,傷到阿珩嗎?”
蚩尤沉默不語。
雲桑知道已經戳中蚩尤的弱點,也不再多言,拍拍梅花鹿,鹿兒馱著她離開,低低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地傳來,阿珩叫:“雲桑,你、你……一定要保重。”
雲桑回過頭,微笑著說:“放心,我沒有事。你、你……也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兩人眼中都有隱隱一層淚光,阿珩笑著點點頭,雲桑笑了笑,身影消失在林木間。
蚩尤走到阿珩身邊,低聲問:“你有什麼打算?離開神農山後打算去哪裏?”
“母親不許我回軒轅山,趁著天下還太平,我想再四處走走,和以前一樣。”阿珩微笑著。
想到往事,蚩尤也唇角含著笑意,“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
“每年讓我見你一麵。”
“怎麼見?隨著炎帝的病情加重,神農國的戒嚴會越來越嚴密,隻怕連出入都困難。”
“每年四月,當桃花開滿山坡時,是九黎族的跳花節,大家會在桃花樹下唱情歌、挑情郎。從明年開始,每年的四月,我都會在九黎的桃花樹下等你,我們不見不散。”
想起九黎,那個美麗自由的世外桃源,阿珩心中不禁盈滿了溫馨,一幕幕浮現在眼前:米朵和金丹月下私會,濃烈醇厚的酒嘎,奔放火辣的情歌……炎帝的話也一直回響在耳邊,她是願意像山野間的燕子一樣雙雙對對共白頭,還是要像母親一樣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中守著自己的影子日日年年?
阿珩思緒悠悠,半晌都沒出聲。
“西陵珩,你不願意嗎?”蚩尤緊緊抓著她,神色冰冷,眼中卻有熾熱的焦灼、蠻橫的威脅,阿珩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張口要說,話到嘴邊,已經燒得臉頰滾燙。
她手指微微勾著蚩尤的手,臉卻扭向了別處,不好意思看蚩尤,細聲細氣地說:“你若年年都穿著我做的衣袍,我就年年都來看你。”
蚩尤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盯著連耳朵都紅透的阿珩,欣喜欲狂,“我穿一輩子,你就來一輩子嗎?”
阿珩臉紅得好似要滴下血來,聲音小得幾不可聞,“你若穿,我就來。”
蚩尤哈哈大笑,猛地抱住了阿珩,阿珩低著頭,嬌羞默默,隻聽到咚咚的心跳聲,慌亂、甜蜜,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半晌後,阿珩說:“炎帝和榆罔都在等你,我得走了。”
蚩尤對繞著阿珩盤旋的烈陽叮囑,“我把阿珩和阿獙都交給你了!”
烈陽第一次被委以重任,而且是一個它勉強能瞧得起的家夥,它也表現出了難得的鄭重,飛落到阿珩肩頭,一隻翅膀張開,拍拍自己的胸膛,好像在說:“有我在,沒問題!”
阿珩和阿獙都樂不可支,烈陽羞惱地飛到阿獙頭上,狠狠地教訓阿獙。
阿獙依依不舍地衝小鹿叫了一聲,展翅飛起,蚩尤仍握著阿珩的手,阿珩冉冉升高,蚩尤不得不一點點放開了她。就在快要鬆脫的一瞬,阿珩忽然抓緊了他,“我是你的債主,這天下隻有我才有權取你的性命,不許讓祝融他們傷你!”
蚩尤的笑意加深,重重握了她一下,鬆開,“我答應你,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傷到我!”
阿珩和阿獙的身影在雲霄中漸去漸遠。
小鹿仰頭望著天空,喉嚨間發出悲傷的嗚咽聲。蚩尤蹲下,揪著小鹿的兩隻耳朵,“別難過,遲早有一日,我會把他們正大光明地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