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著笑得滿不在乎的許許,強忍著插她一刀的衝動:“你,憑什麼傷他?”
“一時衝動唄。”許許卻全然不在意地聳聳肩:“你知道的,人在受到極大刺激的時候,精神狀況就會出現問題。不巧的是,我的狀況有些嚴重。而更不巧的是,前段時間有更加嚴重的趨勢。不過你放心,我現在已經好了,多虧了小佑呢。”
我的心跳得厲害,隨手抓過一杯酒喝下。林木森拍了拍我的手背,沒有阻止。
許許一手托腮,語氣和神態都透著股仿佛置身事外般的漫不經心:“我的這個病啊,發作起來是很麻煩的。小佑被我折騰得夠嗆,不過他倒是半句怨言都沒有。你知道為什麼嗎?”抬眼看著我,似笑非笑間透著幾分偏執的怨恨:“因為啊,這是他欠我的。”
大概是那杯酒的緣故,我終於慢慢鎮定了下來,話語平靜:“我之前遇到的車禍是你安排的,為了逼沈佑離開我去找你。那些照片還有那通電話,也都是你故意在誤導我。”
許許笑嘻嘻地點了點頭,眼神有意無意掃過始終默然不語的林木森:“所以我才說要向你賠罪啊,你不會跟一個病人計較的,對嗎?”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將一切輕輕揭過。
而我除了笑,竟再也想不出還能怎麼樣。
沈佑回席,見到的便是這副其樂融融的景象:“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許許嫣然:“我在為了之前做的一些事兒,跟辛闊道歉呢!”
“什麼事?”
許許不答,他便好奇地看向我。
應是剛剛吐過,沈佑的臉色很蒼白,雙眸卻因了酒意而略帶了絲絲縷縷的淺殷。
此般形容,就像那晚……
他應承我:“闊闊,這輩子無論何時何事,我絕不欺你瞞你。”
他對我說:“闊闊,我喜歡你,我想和你睡覺。”
他在夢中猶自念叨著:“我要做大樹,讓闊闊做啄木鳥……”
這些好像真的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啊,雖然,隻隔了短短兩年不到的時間,而已。
我站起來,站穩,而後定定地望著沈佑:“我問你,如果那會兒我們還在一起時,有人找你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你會不會答應?”
沈佑有些莫名:“什麼意思?”
我深吸一口氣:“就比如,為了爭得我的歡心,而飆車。”
他的眉峰猛地一顫,凝眸一瞬不瞬地看著我,良久,方低低說了兩個字:“不會。”
“為什麼?”
他又頓了很長時間,才一字一頓:“因為那時候,我愛你。”
我笑著抹了把早已濕成一片的臉,然後轉向許許:“聽到了嗎?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就會為了對方而珍惜自己,斷不會輕易讓對方因了自己而擔心難過。所以大劉的死純粹是意外,與你無關,更與沈佑無關。你之所以不肯放過自己,不肯放過沈佑,隻是因為你愛大劉,比你所以為的所想象的,要愛千百倍!但無論大劉也好,沈佑也罷,他們為你所做的那些事,都不過隻是年少輕狂時的意氣之爭,根本無關愛情。”
冷冷地笑了一聲,我看著她仿佛失了魂魄般的慘然麵孔:“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一口氣講完,我再也不看許許,也沒有勇氣看沈佑一眼,便徑直衝了出去。
林木森很快追來拉住我,將我緊緊擁入懷中,輕輕道:“你剛才表現得很好。”
“真的嗎?”
“嗯,棒極了。”
“那我贏了嗎?”
林木森卻沒有回答,隻吻了吻我的發心:“都過去了,咱們不想了,好麼?”
我點點頭。
他彎下腰平視著我:“辛闊,覺得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在我的麵前,你不用偽裝堅強。”
我默了許久,卻終是搖了搖頭,隻將臉深深埋入他的胸前。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展臂抱著我,低低道了句:“真是個傻瓜核桃啊……”
我當然沒有贏,無論許許現在是什麼反應,將來又會變成什麼樣,我都輸得一敗塗地。
何決說得對,我和沈佑在某些方麵很像。
相同的成長環境,類似的家庭背景,讓我們有著比別人更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而往往防禦過了頭,就是攻擊。比如一旦感受到了危險,便會像隻炸了毛的刺蝟,下意識要將傷害在降臨到自己身上之前反擊回去。
我們的性格,則又因為過早的自立,而分外的決絕。
所以,當我認定沈佑與許許有染,便直接提出了分手。同樣的,在沈佑看到林木森與我一起以那樣曖昧的姿勢出現後,便選擇了徹底結束。
我們誰也沒想過要問個清楚明白,誰也沒想過要試圖挽回些什麼,甚至誰也沒想過要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一切,就這樣成了定局。
待到所有的誤會弄清,卻已然隻能是,時過境遷。
何決還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對一段感情而言,最致命的其實並不是第三者,也不是來自內部和外部的各種誘因,而是懷疑和猜忌,是,不信。
不信自己,不信對方,不信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可以經得起歲月的消磨。
我雖看似堅強獨立,其實身邊始終有人陪伴。
父母離異時,有沈佑;林木森出國後,有何決與沈佑;跟沈佑分了手,又有林木森刻刻相隨。
而相較於我的幸運,沈佑則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永遠隻能獨自麵對。
所以,他早就慣了無論多疼都自己忍著,無論多難都自己扛著。
所以,他去幫許許治病,卻什麼都不願告訴我,因為覺得這是他曾經犯下的錯,所有的代價理當都由他來背負。
所以,他其實,才是有著堅硬外殼的核桃……
我想,我現在終於是了解沈佑了的。
但,又有什麼用呢?
或許,兩隻核桃在一起時,真的是沒有辦法看到彼此的內心吧?
臨上飛機前,我接到了沈佑的一條短信——
一路順風。
還有,現在我也不會。
我敲下了兩句話,卻終是隻發出了兩個字:謝謝。
——沈佑,謝謝你愛過我。
還有,謝謝你現在依然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