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忠這句話,既是在為太子鳴冤,又是在替自己的兒子叫屈,顯然是“大逆不道”之言。中宗念在魏元忠是三朝元老,而且又是自己的東宮舊屬,所以不予追究。然而,後黨骨幹宗楚客、紀處訥等人卻死死抓住魏升參與政變的把柄,指控魏元忠與太子通謀,奏請中宗“夷其三族”。當然,李顯馬上否決了宗楚客等人的奏議。
雖然有皇帝保他,可魏元忠還是強烈意識到了自己處境的危險。為了讓自己的“三族”數百口人免遭滅頂之災,魏元忠不得不主動遞交了辭呈。
李顯知道魏元忠老了,再把他留在朝中也沒多大意義,所以沒有挽留他,而是讓他以特進(正二品散官)的官職致仕,並保留每月初一、十五兩次進宮朝見的權利,算是給了他相當高的離休待遇。
首席宰相魏元忠一倒,後黨的勢力立刻崛起。
太子政變後不過兩個月,宗楚客、紀處訥便同時拜相,進入了帝國的權力中樞。
由於擔心魏元忠卷土重來,宗楚客等人隨後一再上奏中宗,一意要置魏元忠於死地。
率先出招的是剛剛被宗楚客提拔為禦史中丞的姚廷筠。他在奏疏中說:“想當年,侯君集雖然是開國元勳,可當他謀反的時候,太宗向群臣求情想饒他不死,群臣堅決不同意,太宗也隻好含淚將他處斬;其後房遺愛、薛萬徹、齊王李祐等人叛亂,雖是至親,皆依國法處分。元忠功勳不及君集,身份不屬國戚,兒子名列叛黨,自該滿門抄斬,把家宅夷為池沼!陛下仁慈,難免受其迷惑,故一再掩飾他的罪過。臣今日不惜觸犯龍麟,忤逆聖意,實在是因為此事關係到社稷大業!”
姚廷筠的一番話說得有理有節,大義凜然,李顯無力反駁,隻好退了一步,命大理寺收押魏元忠,隨後貶為渠州(今四川渠縣)司馬。
緊接著,已升任給事中的冉祖雍再度發飆,上奏說:“魏元忠既然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就不應該授予他渠州司馬的官職。”與此同時,同為後黨成員的侍中楊再思和中書令李嶠也隨聲附和,要求嚴懲魏元忠。
李顯忍無可忍,終於發火:“元忠為國效力多年,朕才特意赦免他,詔書已經發布,豈能一改再改?更何況,裁決之權理應在朕的手中,你們上奏個沒完,是不是成心為難朕?”楊再思等人從來沒看過皇帝發怒,頓時大為惶恐,一再磕頭謝罪。
然而,魏元忠一日不死,宗楚客便一日不肯善罷甘休。不久,他再次授意監察禦史袁守一上疏:“重俊是陛下的兒子,尚且加以罪刑昭明國法;元忠既非元勳亦非國戚,豈能單獨逃脫法網?”
這句話顯然戳到了李顯的痛處。
他不得不再退一步,把魏元忠貶為務川(今貴州沿河縣)縣尉。
盡管一退再退,可李顯的底線也非常明確——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魏元忠一條命。
宗楚客仍不死心,命令袁守一再奏:“則天太後當年臥病上陽宮,狄仁傑請求由陛下監國,可魏元忠卻上密奏反對,這證明魏元忠心懷逆謀,為時已久,請將他處以極刑!”
李顯沒好氣地說:“依朕看來,人臣事主,必須一心,豈有主上小疾,就馬上請太子主持政務?這是狄仁傑想討好我,不見得魏元忠有錯,你袁守一怎麼可以借以前的事情陷害他?”
就這樣,中宗李顯再次把誅殺魏元忠的聲浪壓了下去。
可是,魏元忠最後還是死了。
因為他已經年邁體衰,再也經不起這種一貶再貶的折騰了。魏元忠沒有走完他的貶謫之路,而是中途死在了涪陵(今重慶涪陵區)。
目睹老臣魏元忠的淒涼結局,正直的朝臣無不感到義憤填膺。
然而,他們也隻能敢怒不敢言。
因為,韋後一黨的強勢崛起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