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見她不信,也不爭辯,隻道:“吃了大娘一碗粥食,卻不好白來。貧道不曾有其他本錢,大娘你來,貧道給你耍個把戲。”
說罷,將那碗兒端起來,指尖舔了口口水,就那碗底畫了個符,待那口水幹了,卻將碗遞還給婦人。
那婦人見他吃完飯食,還將口水往碗裏塗,心中老大嫌惡,便隻拿兩個手指去捏那碗沿,誰料那碗竟是沉重得很,婦人一拿沒有拿住,卻將碗跌在石板路上。
那碗卻沒有碎,隻在路上滾了滾,定下來卻是癟了一半。
“呀!”
婦人一聲驚訝,正瞥見那碗映在日光下,碗底映出金光來。
“竟是個真人!”
婦人拾起那碗,嘴邊一咬,咬出一排牙印來,正待要上前叩頭,那道士卻道:“貧道這裏會了帳,大娘也該回去了。”側了個身,並不看她。
婦人也曾與人閑聊,聽說過那些個術士道人多有些怪脾性,喜怒不定,招惹不得,便休了追問的心思,不敢說話。小心收好金碗,悄悄瞥了那道人一眼,那大娘猶猶豫豫提起籃子又進門去了。
宅子頗大,那婦人從側門進去,跨過一個小院,便到了廚房。她也不與其他人招呼,放了籃子,悄悄將那碗兒藏在懷中,便要出門去。
一個使用丫鬟正走進廚房來,與這婦人撞了個正著。
“秦大娘,您急慌慌的哪裏去?”
那丫鬟本是房中伺候的,地位比之這些廚房中的下人要高一些,故此言語中也沒有許多顧忌,開口就問道。
那秦大娘正要說話,想起道士的叮囑,便笑道:“忽想起出門之時,家中有些事情沒有辦好,現在得了閑,想回去看看,你切莫對東家說起。”
那丫鬟見那秦大娘神色有些驚惶,臉上一笑,道:“大娘多心了,奴家怎是多嘴的人。對了,小姐的安神湯可曾煎好了?”
秦大娘道:“這個老身曉得分寸,湯藥早煎好了,正在火上煨著。”
丫鬟點點頭,道:“大娘有事,便先去吧,我這裏盯著些便是。隻是記得緊快些,不然東家哪裏,須不好交代的。”
秦大娘心中有事,也不與她囉嗦,便自懷著碗兒,出了門去。
也是合著這秦大娘省不得事,出了廚房,過了中庭,正要出門時候,迎麵卻進來了個穿寶藍綢袍的中年男子。這男子身量不高,一頭花白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微微有些富態,麵上三兩根稀疏胡子,麵貌方正,麵上也是一團和氣,行走停當之間顯得十分穩當。
這便自然是這宅子的主人李員外了。
“秦大娘,你這是哪裏去?”李員外見那秦大娘急慌慌似是要出門去,便問道。
“苦也,如何推脫得過?”
那秦大娘眼見支吾不過,想起這個東家最是和氣,便道:“府中事情都收拾利落了,想起家中有些事情,便想回去看看,不合之處,請員外見諒則個。”
那李員外倒也不是個刻薄人,見此便道:“這個無妨,大娘若是有事,去辦便是,隻莫誤了廚房中的事情才好。”
秦大娘見李員外鬆了口,忙道:“隻是些小事,去去便來,並不耽誤東家的事情。”
李員外心中多事,便隻點點頭,也不多說話,從旁邊走過去。見員外點頭,秦大娘連忙向門外走去。
“大娘,門外那人的飯食可曾送去?”
秦大娘正要出門,李員外卻忽地問起來。
“方才送去,那道長已吃好了。”
秦大娘忙回答道。
李員外點點頭,似是對秦大娘,又似自語道:“近來家中這許多事情,也不知道為甚,雖不知鬼神有無,多積些陰德想來總是好的。對了,昨日城外清靜觀中的法師來看過一趟,說到做法需要剛開聲的雞公,你去周圍打聽一下,買隻過來。這是個要緊事情,你需細心去辦。”
“這個省得…隻是…”
秦大娘聞聽東家的話,想起員外府中這些日子發生的許多事情,讓這員外許多憂愁。忽然想起門外那個邋遢道士,張口欲要說話,卻想起那道人的言語,似不願讓人知道,兩般躊躇之間,一口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大娘可是有事?”
李員外回過頭,見那秦大娘站在那裏似乎有話要說,便問道。
“哦,”
秦大娘聞言一驚,訕笑道:“無事無事,那老身便去了。”
員外點點頭,轉身徑向另外一端的繡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