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反正他也改變不了這個學生的主意,隻在對方詢問些邊湘什麼時候回來時,不耐煩地打發道:“我不知道,謝老師生病了,估計得等病好才能來吧。”
-
邊湘熬好湯藥倒進白瓷碗裏。
厚厚的瓷壁發出滾燙熱量,霧氣摻雜著苦味,盈滿整個房間。
她暫時將東西放在桌子上,看一眼謝女士緊閉的房門,提著藥渣下樓。
樓梯間全是中藥味,對麵的鄰居聽到開門聲,扯著嘴巴指桑罵槐。
邊湘麵無表情走過,到樓下垃圾桶,將中藥渣處理掉。
再回家時,藥也已經涼了,邊湘連同西藥一起給謝女士端去。
窗簾開著,房間裏亮堂堂的,謝女士倚在床上看書,除了臉色蒼白,倒看著沒有什麼大問題。
“媽,該喝藥了。”
謝女士放下書,什麼也沒說,端起那一碗棕黑色的湯藥一飲而盡。
隨即皺了皺眉,大人連苦都是要自己忍的,邊湘低下頭,眼眶有些酸:“開學了,我想回樓茵鎮。”
謝女士抬頭看她,目光充滿失望。
“我看你是想逼死我!”
成績下降,和父母對著幹,這在以前,謝女士絕對想不到自己的女兒會變成這副樣子,然而邊湘卻知道,自己一直這樣,有的隻是隱藏與大人麵前的虛假。
她突然問:“你是不是給林雪打過電話?”
謝女士皺眉:“你這是什麼語氣,我要是不打,到現在還被你瞞在鼓裏。”
結果因為打電話,才知道了諸星宇的事情,謝女士一下子就氣的病倒。
邊湘眼底浸染深深的情緒,她看著生氣的謝女士,心裏的悲哀幾乎要沒過頭頂。
從小到大,雖然謝女士的陪伴並不多,但邊湘卻一直很依賴她。
沒有孩子會不依賴自己的父母,尤其單親家庭,父母和孩子總是相依為命走下來,如果讓邊湘排序,那麼她會毫不猶豫把謝女士放在自己前麵。
可現在,連她唯一的親人,也要懷疑她。
她低下頭,半晌,接受了這個現實。
不過……“讓我和你們一起回樓茵鎮吧,有件事情,我需要親自去辦。”
-
三天後,邊湘出現在三班的門口。
正月二十日,已過雨水,回升的氣溫,讓樓茵鎮密布於紛紛淼淼的小雨中。
陳畏猛地站起來,桌椅的腿在地上劃出刺啦響聲。
聽到聲音,邊湘往那個的方向看了一眼。
隻一眼,輕飄飄的,然後移開。
不是躲避,而是沒有放在心上。
陳畏揚起來的心,就這樣重重墜下。
仿佛萬人踏過,血管的跳動變得薄弱,幾不可聞。
三班空出的兩個位置,填補一個,隻剩王語的位置被慢慢移到講台旁邊,成為老師擱置雜物的地方。
邊湘又恢複了學校食堂家兩點一線的生活。
和之前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她請了十幾天的假,很多知識趕不上,課上課下都像入定的老僧,坐在自己的位置補筆記。
隻有陳畏知道,不一樣了。
他們回到了最初。
他看她,而她的眼中,沒有他。
-
跑完操,邊湘發現四班的女生,推攘著一個更瘦弱的女生,往教學樓後麵的小樹林走。
她頓了頓,和鍾蕾分開,跟過去。
茅曉做慣了說一不二的事情,哪怕王語的事情讓她們險些進去警察局,事過之後,依然囂張。
她們不怕,甚至會拿著基礎教育裏麵的“未成年保護法”,渲染她們的欺壓。
殊不知,最無知的其實也是她們。
邊湘悄悄錄下視頻。
欺壓者開懷大笑,被欺者緘默不語。
她按下結束的鍵時,抬起頭,眼睛裏隱隱有閃光。
快了,一切都快結束了。
-
視頻複製兩份,一份發給記者,一份發給樓茵鎮的警察。
上次舉報詐騙犯時,她留下的聯係方式,如今正好派到用場。
做完這一切,邊湘將手機收起,離開這片樹林。
枝幹橫生,交叉錯開,遮住了頭頂的溫暖太陽。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人修建掉多餘的樹枝,讓地麵坑坑窪窪的草坪,也能照點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