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彼時鄺露卻已忘卻了與他的舊情,眸光不再對他深情款款,甚至好幾次她如水的目光越過他眺向更遠的地方。她的臉上不再蘊著淡淡哀愁,反而有明朗的笑意瑩瑩顯現,如辰時朝陽光芒瀲灩,極其動人心魂。
潤玉知道,無論是怎樣的鄺露他都心悅,但不得不承認,這樣自信且神采飛揚的鄺露,實在讓人挪不開眼目。
他既這般看待,想來天界其他之人也會漸漸發現鄺露的不同之處。旭鳳更是如此……
一想到鄺露如今與旭鳳有婚約在身,潤玉便覺心中有抑鬱的火簇簇燃燒。
“露兒相信潤玉能登天帝一位?”潤玉輕聲詢問。
鄺露看向他,婉約一笑,道:“天帝看重長子,對你寄予厚望,否則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立旭鳳為儲。旭鳳雖戰功赫赫,但他終究不合適那個位置……大殿下權略善戰、賢明持重,若能一登帝位,必能大興變革,銳意求治。”
前世可不正是這般麼。
潤玉成為天帝後,大肆變革,為政躬勤果決,任賢用能通達明察,又以雷霆手段撫定內外,不出數年時間便六界一統,上下一心,此後更是迎來萬年升平盛世。
潤玉確實適合成為帝王,隻是他前世所用手段到底成為他一生的汙點,被記入史冊引人詬病。
這一世,她倒希望潤玉能得天帝旨意立儲,名正言順繼承那位置。
其實潤玉一早便在暗中籌謀奪帝,卻不想鄺露一語道出他心中所想,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屬意的天帝繼承者是他,而非旭鳳。
他並不在意鄺露能否助他登上帝位,但鄺露說希望能保蓬瀾洲一世安康——隻要是她說的,他自會應允,也會替她辦到。
“好。”潤玉道:“我答應你,隻要有潤玉在一日,蓬瀾洲必安然無恙一日。天界如何繁榮,蓬瀾洲亦要如此。”
鄺露見他毫不猶豫應下,未曾有一絲半點的推托或疑問,心中還是感動的。
“我此番應你,是為要重拾你心。”潤玉直白道:“潤玉情真意切,不強求你再記過往,既然過往苦痛,忘了便忘了。此後潤玉會以真心待你,讓你的記憶裏隻留下甜蜜,用這些美好來洗淨舊日一切的痛苦。”
鄺露不知該如何回他。
若他還如從前那般,希望他記起舊事,她大可斷然拒絕。
可現下他已恢複成昔日那翩翩佳公子,端的是胸有成竹又滿含情深地告訴她,過往不究,重新開始便好。
說這話時的他,倒真是像極了他的名字:公子如玉,溫潤謙和。
“多謝。”鄺露行禮之時才想起來,這場對話一開始本是她在主導,最後卻變成了潤玉在主導。
看來和潤玉比起來,她的確還是稚嫩了許多。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潤玉扶著她的手帶她起身,卻很快鬆開了手,“你放心,此後我不會再迫你,會等到你心甘情願時。”
鄺露忍不住問道:“若是一直等不到呢?”
“不會的。”潤玉看著她,彎唇輕笑的樣子當真是清風淡雅,“既是真情相付,又怎會輕易忘卻。”
他能想起來,日後她也必會。
即便不會,情動的感覺也不會讓她離開太久的。
鄺露回到緲玉仙宮時,人還有點懵。
總覺得和潤玉的對話順利到她都不敢相信。
不過想想連日來潤玉對她的舉動,倒也不會懷疑。
隻是這樣總還是有些愧疚,為了蓬瀾洲她求助於潤玉,卻又將旭鳳置入一個尷尬的位置。
然而旭鳳能幫她任何事情,唯有蓬瀾洲一事,他卻是無力相助。
他是天後親子,無論將來天後勢盛勢衰,都無益於蓬瀾洲。
想到這裏,鄺露心下輕歎。
此事暫時便不要告知旭鳳了吧,否則他這性子若是知道了,隻怕是要特意跑到天後那裏質問的。
正想著,忽覺一股淩厲的殺氣迎麵而來,鄺露起身從桌旁避開的同時,手一揮幻出一道光印朝那殺氣而來的方向撲去。
桌子在瞬間裂開,碎了一地。
鄺露順著光飛去的方向看去,隻見空氣中閃過一道極快的黑影,當下心一驚,雙手結印去擋的同時,轉身朝殿外飛了去。
那黑影也追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道冷如刀鋒的殺氣。
鄺露心中隻盼著吟霜此刻不要出來,又閃身躲開那殺氣的同時以仙術回擊。
漫天的水珠攜粼粼冷光朝那黑影徑直撲去,在靠近他的時候凝成一股水流衝擊而下。黑影在空中微微一閃後刺破水流衝向鄺露。
鄺露側身避開,黑影收勢不及一下撲在了鳳凰花樹上,花瓣紛紛揚揚灑下,幻出的花樹在頃刻間消失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