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鄺露握了握手心,風箏線掙斷時留下的疼痛感還很清晰,“出來許久,也該回去了。旭鳳公子可是住在寺中?”

接連兩三日都能看見他,所住之地應該離這裏不遠才是。

“雖不住在寺中,倒是離這裏不遠。”旭鳳道:“家兄就在此寺,近幾日不過是來看他。過些時候,就會離開了。”

鄺露點了點頭,本想客套兩句,想了想,還是選擇了緘默不言。

“鄺露姑娘可是住在奉京?”旭鳳故意問她,“在下居住奉京城南的朱雀大街,若是有緣,希望能在奉京遇見姑娘。”

按理,鄺露不該對一位才見過兩麵的男子坦誠家世,但她一見旭鳳就覺此人可信,雖與見到潤玉時的歡喜有所不同,但若有緣,她還是極願意結交這位朋友的。

“那便巧了,我也住在奉京,隻是住在城北玄武街。”鄺露道:“希望回京後,有緣還能再見。”

旭鳳笑笑,心下卻道:一定會再見的。

旭鳳有沒有離開,鄺露並不知道。

但確實一連數日,他未再來找她。

鄺露也日日去潤玉處,與他下棋品茶。

她很好奇潤玉的身份,一個如此與眾不同的君子,怎會常年居住在寒山寺的後山?

有一次她試探詢問,卻被潤玉一言輕輕揭過——他似乎並不願提及自己的身份。

鄺露知他拒絕之意,此後便也不再多問。

白日與潤玉下棋品茶論人生,半下午寂空大師便會前來與她講解佛經。

鄺露雖聰明,卻也不能馬上領會。

況且佛經越講越多,越說越深;且寂空每每講經之時,其中還夾雜著各樣高深莫測之言,她隻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寂空大師徐徐說完,稍作停頓看向鄺露。

鄺露麵露難色道:“是鄺露怠慢了佛經,辱了佛祖。這幾日得大師日日講經指點,可惜鄺露愚鈍,並不能完全領會大師深意,還望大師莫怪。”

寂空大師雙手合十歎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昨夜觀星象,紫微星動,七殺、破軍向其聚攏。三星彙聚,近在咫尺。一星動則全動,紫微星損落,七殺自傷,隻怕是劫難將近,不可逆轉。”

“大師所說的,可是鄺露的劫?”鄺露問道。

“正是。”

“紫微星是我?”鄺露猜測。

寂空點頭。

“那,七殺破軍是誰?”鄺露追問。

“天機不可泄露。”寂空無奈道:“緣起,緣滅,由天定,非人力可為。貧僧隻能奉勸施主:放下執念,跳出輪回。”

“放下執念?”鄺露苦想了片刻,仍是茫然,“大師,鄺露並無執念,如何放下?”

“所謂執念,”寂空道:“便是你的得失心、執著心、求而不得心。”

鄺露邊想邊搖頭,“鄺露不明白。”

“也罷,”寂空歎息,“貧僧言盡於此。施主劫難將近,此劫非常人能破,即便留在寺中,也已無濟於事。施主不日便下山去吧!”

聽聞他要自己下山,鄺露倒不覺什麼,隻是問道:“大師可否透露,是什麼劫?”

寂空本已起身,見她追問,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道:“……三生姻緣劫。”

“三生姻緣劫?”潤玉將茶水注入蠱中,遞給她:“寂空大師是得道高僧,他所推算的,必不會錯。”

“我當然不是懷疑寂空大師錯了,”鄺露單手托腮道:“隻是這劫……三生姻緣劫?難道我有三世?不知道這是我的第一世、第二世,還是第三世?”

潤玉含笑搖頭,“你想了一夜,便隻想到了這些?”

自上次麵紗飛走後,鄺露便不再以紗覆麵。

初見潤玉時,倒讓他驚了一驚,還笑言:“怪不得要以紗遮麵,如今卻明白了。”

鄺露知道他這是在拐著彎誇讚自己,也很是高興。

“既是劫,連寂空大師都沒了辦法,我能做什麼?”鄺露輕聲一歎,“隻是等府上的人來接時,我便要下山去了,以後就見不到潤玉你了。”

“有緣自會見到。”潤玉笑道。

“這話聽著,還挺敷衍的。”鄺露略微不滿。

難道就隻有她一個人擔心憂慮,以後不能再見了嗎?

見她臉上粘了些塵土,潤玉指了指她的臉頰,示意她擦一擦。

鄺露順著他手所指的方向擦了半天,也未曾擦到正確的地方,潤玉無奈,隻得取了帕子伸手越過桌麵,替她輕拭臉龐那一點灰塵。

鄺露瞬間心跳加速,抬眼看向潤玉時,正對上他溫柔如水的目光,那墨黑的眸子專注地看著她,仿佛天地之間隻有她一人。

“潤玉,”鄺露脫口而出道:“我們還會再見嗎?”

“自然會見。”潤玉含笑,話語卻格外篤定,“你我緣分未盡,必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