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界從不參與六界之事,旭鳳是荼姚精心栽培,如今算來想去,唯有長子——真龍之身的潤玉與海外仙山蓬瀾洲能為之所用。

前世那些看不透的,鄺露重活一世後,看得明白真切。

天後想用蓬瀾洲斷了夜神殿下與水神、風神結親的勢力,天帝想以蓬瀾洲和夜神來製衡天後。

可憐她前世被這些人利用,蒙在鼓中竟不自知。

因不日便要下凡曆劫,鄺露不得已還是留了下來。

天後既然執意要她留下,她便是以百個理由推脫,也是不能的。

前世她曆劫時日往後延了數百年,這一世她看透天後用意,不願就她心意而為,卻不想也將自己的曆劫的時日提前了這麼多。

到底是福是禍?

鄺露歎息。

若是夜神殿下在就好了,他一定會知道。

他曾說,未近之事,雖是難測,卻並非不能演算。

夜已深,鄺露站在騰雲梯邊,看著底下的雲霧繚繞,忍不住探身往欄杆下看去。

說起來,前世她始終陪在夜神殿下身邊,即便後來常居天界,對四周景色也甚少關注。

大概看習慣了,便不覺稀奇。

她目光始終凝在夜神殿下的身上,哪怕他給的不過是一個背影。如今回想起來,執著於一個人的時候,就連身邊的人和物都看不見了。

鄺露伸手想要撥一撥那些雲霧。

這底下都是什麼呢?

若是從這裏跳下去,不知是身入死門?還是墮入輪回?

“小心!”一隻手將她攔腰抱了回來。

鄺露飄散的心被猛地拽回,扭頭看去,忍不住驚呼:“夜神殿下?”

“仙子說笑了。”來人溫和一笑,“我雖勉強擔得起‘殿下’二字,卻並非夜神。”

鄺露這才想起來,大殿下潤玉曾與二殿下旭鳳一同下凡,兩人曆劫成功回來後,才分別賜封為“夜神”與“火神”。

如今他還未曾下凡曆劫,不過是空有尊位並無實權的天界長子。

“是鄺露口誤,還請殿下贖罪。”鄺露往後退開一步,屈膝行禮,目光卻往一旁撇開。

“是在下唐突,還請仙子勿怪。”潤玉指的是方才他情急之下抱她之事。

鄺露臉微微泛紅,卻隻是搖了搖頭,“殿下說笑了。”

“原來是太巳仙府的鄺露仙子,”潤玉笑笑,“久聞大名,果真百聞不如一見。”

鄺露想起,前一世也是這個時候,她從紫方雲宮出來後去了禦落池,撞見夜神殿下的真身,從此一顆芳心暗許,並立下誓言即便不能嫁與為妻,便是常伴左右也是心滿意足的。

如今她未免再重蹈前世覆轍,已經選了與禦落池相反的方向,卻不想還是遇見了夜神殿下。

這一切究竟隻是緣分?還是暗中有人在操縱?

“更深夜重,殿下何以在此?”鄺露始終半低著頭。

並非不想見,乃是不敢見。

前世一見傾心,再見沉淪,此後便是一世。

她雖不悔,卻也極累。

都說潤玉愛而不得,卑微至極;難道她不也是如此嗎?

“夜不能寐,因而出來走走,”潤玉道,“不想遇到仙子,是潤玉莽撞,擾了仙子清淨。”

“殿下客氣。”鄺露心道,為什麼他還不走?她的拒絕之意已這般明顯,以他的心性不可能看不出來。

“既是更深夜重,仙子也需早些歇息為好,”潤玉道:“仙子雖是清露不懼微寒,卻當小心晨風驟涼,冷人心脾。”

鄺露聽他話中有話,驚詫地抬頭看他,正對上他含笑的雙眸。

前世便常聽眾仙子私下議論,說夜神殿下乃是天界第一美男子,倒是所言非虛。

如今他還是一副秋風霽月的清朗神情,端的是秋水為神玉為骨的俊俏模樣,與之後成為天帝時的冷漠、威嚴感大相徑庭。

“多謝殿下提醒,”鄺露屈膝行禮,“小仙告退。”

若她這一世避開前世種種,不知夜神殿下、火神殿下與錦覓仙子的糾葛會如何上演。

隻是此生沒了她陪在夜神殿下身邊,想必清晨無人之時,璿璣宮也是冷清寂寥的吧?

匆匆離開的鄺露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潤玉站在欄邊,頎長的身姿宛如蒼鬆挺拔。回頭之時,潤玉朝她含笑點頭,鄺露卻隻覺一股冰冷的涼意在心底蔓開。

原來他都知道……

天帝與天後想要相互製衡、權爭之下的用意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前世,他才會任憑她百般痛苦、卑微、隱忍,卻視而不見,鐵了心腸不願愛她。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不想,被利用陷入這天界權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