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羅衣,鉛華不禦,春風十裏獨步;勝如羞花輕垂。

含顰帶俏,洛水無雙,鄺留彩雲輕盈;如風透香清露。

鄺露出生時,天降甘霖,漫天水珠凝成清露,停在空中久久不散。整個天宮被輕煙繚繞百日,凝露如珍珠落在屋簷、走廊、階梯、殿頂、花園、小路、水池……甚至是每一片幻出的花瓣和樹葉上。

天界已有千年未曾見過如此盛況,最後一次還是二殿下旭鳳出生時有百鳥來朝見。天帝親自為太巳仙府幺女賜名:鄺露。

天帝賜名,何等尊榮之事。在天界地位本就非同一般的太巳仙府更是水漲船高,無數仙家聖人紛紛前來道賀,一時間蓬瀾洲人來人往,仙人絡繹不絕。

鄺露想,從她出生到成年,雖隻有短短兩千年時間,卻度過了她有生最美好的年華。

此後的一千年,她跟隨在大殿下潤玉身邊,自降身份心甘情願做他的仙侍,陪著他,看著他慢慢愛上別人,陷入到求而不得的深淵……

鄺露歎了口氣。

那個被天帝一位困住的“囚徒”,如今竟離她這麼遠。

她並不後悔那一世對夜神殿下潤玉的守護,可今生是否還要重複舊路?她需要慎重思考。

“鄺露仙子……鄺露仙子?”

耳邊傳來幾聲輕喚,鄺露回神抬頭看去,見上座的天帝天後二人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忙起身屈膝行禮:“鄺露分神,還請陛下娘娘恕罪。”

“無妨,”天後倒是笑容憐愛,“你是本宮看著出生、長大的,本宮對你甚是心喜,若再有一子,定要將你許配與他,讓你做本宮的兒媳婦。”

“娘娘說笑了,鄺露萬萬不敢。”鄺露低頭微笑,心下卻並不當真。

是啊!庶出的長子夜神殿下已被天帝和水神定下了婚約;嫡出的二子火神殿下旭鳳,天後一心想讓他迎娶鳥族公主穗禾。

說什麼三子,也不過是頑笑而已,誰敢當真。

前世她也曾隨父親太巳真人來赴宴,宴席上天後也是這般話語。當時她卻信以為真,以為天後真的這般喜歡她,因而宴席散後也不願立刻回蓬瀾洲,而是應天後之邀留在了紫方雲宮小住。

“本宮一看鄺露就覺歡喜,可歎本宮兩個兒子,卻沒有一個女兒。”天後笑對著下座首位的太巳仙人道:“真人若肯,叫鄺露留下小住幾日,權當陪一陪本宮,如何?”

太巳真人起身行禮道:“承蒙天後抬愛,若小女願意,下仙自不敢拒。”

天後點了點頭,看向他身後的嬌俏女子:“鄺露,你可願留下?”

鄺露彎腰恭敬行禮:“多謝天後娘娘,鄺露心中自是願意,隻是家兄不日便要領兵前往弱水河畔,兄妹二人百年難見。不若等鄺露回蓬瀾洲去送別家兄後,再回天宮陪伴娘娘?”

一席拒絕之言滴水不漏,天後甚至不能說“不好”,隻得維持了笑容道:“如此,本宮又怎能不通情理,阻你送別兄長?”

“多謝天後娘娘。”鄺露笑笑,卻不再言語。

當真是多謝她前世跟隨了夜神殿下千年,隨他上朝堂、下戰場,從天真懵懂到謀算人心,如今不過是隻言片語,她便馬上猜到了天後的用意。

前世她被留在紫方雲宮,後夜間溜出去玩耍時,無意中瞧見了在禦落池邊閉目養神的夜神潤玉的真身,驚為天人,對他一見傾心。

後來她不顧家人勸阻,執意去到璿璣宮,成為了潤玉的近身仙侍,對他更是癡情深重,致死不悔。

這一環扣一環,其中未必沒有天後的刻意安排在。

她一直忌憚潤玉會真要迎娶水神與風神之女——盡管迄今為止水神之女尚未出生,但她不願讓潤玉有一絲機會擁有更大的勢力,來對旭鳳造成威脅。

所以她將自己送去了潤玉的身邊,朝夕相處,盼他能與自己相愛。

太巳仙府雖在天界聲望極高,但它始終隸屬在天界之下,太巳真人又早已淡出九霄雲殿、並不參與朝堂之事。即便潤玉娶了鄺露,對他勢力擴充也帶來不了多少便利。

“當年鄺露出生,天界朝露浮生,”天後笑著對天帝道:“一晃眼過去千年,現細算下來,也到了鄺露曆劫飛升上仙之時了。”

天帝點頭,“天後所言極是。”對座下的太巳真人道:“鄺露非尋常仙子,既是要下凡曆劫,就由機緣仙子親自護送,真人以為如何?”

太巳真人忙道:“多謝陛下洪恩。”

鄺露也隻得起身行禮:“謝陛下。”

抬頭之際卻見天後嘴角笑容意味深長,心中頓覺不妙。

天後出於鳥族。

鳥族的縹羽洲本不過是天界旁支,因有公主荼姚成為天後而名聲大漲,成為與花界齊名的六界之一。

數千年來,鳥界勢力日益騰飛,在荼姚的刻意縱容下有隱隱蓋過花界、趕上仙界之勢。天帝倍感壓力,心中如有火焚燒,日日輾轉難眠,想著該以何對策製衡天後與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