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個多月過去了。

2013年,國慶期間,菲特來襲。這種寓意為美麗的花朵的台風,為大地爽快地展示了天女散花,稀裏嘩啦。狂風呼嘯,暴雨鋪天蓋地,頗有君臨天下千軍萬馬之勢。六點,風雨仍然狂暴,天地間渾然一體,隻能依稀見車燈忽近忽遠,聽得喇叭聲時而吼叫和尖利的刹車聲。昔熙滿臉疲憊與恐懼,靴子已經被水浸透,沉甸甸,踩下去有種奇怪的聲音,腳底排開水的感覺甚是難受。她真想閉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覺。過去所看的驚悚片全都爭先恐後撲出來,齜牙咧嘴。她時不時前後顧盼,深恐周圍潛伏什麼人。真要來一人,縱然不貪容顏,也是要殺個人過把癮的。她捏緊傘柄,萬一碰上啥人,得用緩兵之計鎮住他,用最快速度收起長柄傘當作武器,若來不及拚死也要拽住他命根大不了同歸於盡。可萬一來個精神病人咋個辦?無法溝通來拖延時間,人家還不不怕死,殺人不眨眼,任她機智又奈何?嗚呼哀哉,這是拋屍荒野都得幾天才能發現的地方!隻求他下手快準狠,早點果決我,不要給我留個殘廢或者弄個一輩子噩夢。可憐素日她以漢子自居,如今卻極度渴望身邊有個漢子。“妹!”忽然腳心被什麼紮了一下,腰一彎,大雨便在她本已濕了大半的身上再痛快澆上一盆。可憐姑娘,疼得眼淚直流,索性收了雨傘,想要放聲大哭,卻又不知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將自己給逗笑了。這時候,倒真不怕死,反而求死了呢。

走著走著,她倏地想到11年10月21號參加李昌鈺的一場講座,主題雖然是《21世紀犯罪偵查新科技》,不過他不可避免地引入許多駭人聽聞的案例。也就是那時候她不再畏懼從不親臨的鬼神,而認為最可怕的莫過於心理變態者——誰知道他會搞什麼創意?此時黑天瞎地的,若來者正是變態的色鬼,直接把她摁倒在雨裏幹事,那豈非難受透頂?若先奸後殺,第二天被人赤身裸體地發現,真是死得“光榮”了。她自歎離家太遠,舉目無親無友,什麼事都得靠自己,連說話人都沒有。打長途電話,聽到家人的聲音就會感覺很幸福,每次要等他們先掛電話。好好的老家不待,偏來這矯情的杭州,一年四季下幾百場雨,春天除了潮就是濕,夏天除了悶就是熱,秋天要麼熱死要麼凍死,冬天根本就沒打算留活口。最初一月,不是公交沒有,坐過頭,坐錯就是得轉車。後來終於摸熟,卻常常連站的地兒都搶光,天天被擠來擠去,路上堵死。昔熙歎,作死!為了謀生如今竟要吃這等苦,“斷腸人在天涯”。工資破萬後,第一件事就是買車,我天天開,上班開,去超市也開,春節回家也開。

想起畢業那年,她自慚自己四年都沒有去圖書館借過幾本書,便興衝衝地與懿雪一同前去。走了好久,她突然定睛在一本書上:《走出荒野》,整整兩天時間,她一直沉浸於其中的冒險獨白中,幾次被謝莉爾勇敢的精神所感動,她即使害怕,也會勇往直前,因為想要將心靈擺渡到另一岸,就得往下走。當時昔熙看得激動,想要立刻收拾東西也充一次背包客。可是眼前的大風雨,已叫她敗下陣來,真要置身荒野,她如何應對重重危險?她不服氣,自己可就是男人口中的“純爺們兒”,力大如牛,膽大衝天,此刻怎麼能這樣軟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她脫下短靴,拎在手中,卷起褲腿,捋捋凝到一起的頭發,呼了口氣大步上前。別以為她是真的粗野人,腳心可都是踩在舒服的麵上,從沒像這次一般踩進髒水裏,也不知道會在何時踩中樹枝或者石子。每次中的,她疼得大叫,下一次下腳不會顯得小心一點,反而更肆無忌憚——踩到釘子才好呢,班都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