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真要去工作?”懿雪仍然懷疑。裴昀不答。凝視牧梁和孩子很久,說:“感情覆水難收,隻能寄望於工作。”懿雪故意說道:“什麼叫感情覆水難收?現在不是很圓滿?這還不滿足?”裴昀笑笑,說:“人都是犯賤的。當年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想要;一夜間什麼都擁有,卻有想著別的。”懿雪心咯噔一下,心想,不會還留戀牧梁,還想打他的主意吧?這好人卡不能一直發到他那邊啊!很想警告:不要再騷擾牧梁!他可以在以前寵愛你,但不代表你可以巴結情人,跟別人結婚,然後讓他撫養你的孩子。她曾問牧梁為什麼對裴昀這麼好。他說不知道。她暗自歎氣,果然電視劇不是胡來的,現實就是一編劇。

兩人道別後,懿雪坐上返鄉的車。一路上很累,她閉上雙眼,迷迷糊糊,有個故事像夢一樣呈現。

男孩斜靠著長椅,翹著二郎腿,一手扶著靠背,一手拿著空酒瓶子,嘴角還有幾滴水。他微微低頭,斜視不遠處慢慢走遠的一對情侶,仿佛人家是搖頭擺尾手拉手心連心地去私奔的狗男女,仿佛那男孩拉著的手,是他想要牽的。

女孩走到他旁邊,輕蔑地打量了一眼他,淨是頹廢,沒出息。

“看什麼看。”他打了個嗝,粗聲粗氣地罵道,“沒娘教的東西,非禮勿視!”

她踢開他的腳好騰出地方坐:“我娘教我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打滾!”聽了這話,他覺得沒麵子,雖然他很少有麵子過。幾乎每一個和他熟識的人都會毫不留情地打擊他,心靈上,肉體上,從來沒有人想過給他一個台階下,也許認為他不需要,也許壓根就沒有想過。他啐了一口,扔了酒瓶,瓶子沒碎,於是他覺得更加丟臉,本來想指著一地的碎片,狠狠地說,再不滾,當心讓你在上邊磕頭——其實他也就充個嘴飽,這個她了解,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嘴皮子就喜歡逞能。

“趕緊回家,你媽說不攆你走了。”她輕輕推他。也許這個世界誰都可能拋棄他,唯獨她不會,因為她了解他,這個人永遠不會說痛,永遠不會說投降,永遠不示弱,與其說這是年輕人的倔強,不如說這是痞子的固執。她懂這種固執給他的孤獨,也明白她該做的便是多陪陪他,假裝沒有猜透他的心思,和往常一樣與他拌嘴。他不是不明白,有時候甚至覺得煩。他寧願全世界都忘了他,讓他沒死沒活一次,讓他歇息一下,不要再到處闖,渾身是傷。

“不回去!趕我出她就一個字,滾!要我回去,就讓你帶句話?我呸,這是我親媽嗎?不回去不回去。”他偏過頭,不高興理她。

“你逞什麼能呢,有能耐弄個人樣給我回去啊,就會死鴨子嘴硬,什麼時候才懂事?什麼時候才大一回!”她氣得直哆嗦,麵對這麼一個心智與年齡不相配的人,她屢次有抓狂的衝動。

“我沒能耐……”他的語氣明顯弱了很多,忽然覺得這樣會讓人嘲笑,不行,再沒本事都不能輸氣場。於是分貝重新上調,吼道:“怎麼沒能耐了?有文化沒?知道有句話怎麼說的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丫讓我一個頭頂有隻烏鴉的人去哪找運氣施展抱負?”

“呸!”她幾乎要被他氣死,每次都是這樣,都會被他氣得渾身發抖,但每次事後都會無怨無悔,“一天不找借口會得豬頭風是不?整天把責任推給烏鴉烏鴉,烏鴉才懶得在你頭頂飛,嫌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