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她們躡手躡腳,鐵架子還是被惹得咯吱咯吱響,爬了一半的忻瀾,豎著耳朵聽其他二人的動靜,繼續往下爬。小心地開了門,一股涼風嗖的衝進她們的懷抱。樹枝在微風中搖曳,樹影投在路燈下;蟲鳴聲忽遠忽近,時而舒緩,時而尖銳。懿雪閉上眼,張開雙手,讓風從胳肢窩下鑽過去,涼颼颼,感覺特愜意。如果可以,她願意在清風中悠閑地散步。“明天咱一進教室,他們就知道國寶來了!”懿雪隨口說道,其實她並不介意什麼熊貓眼,隻是怕兩個剛認識的人站在這個地方會冷場,所以找些女人的話題而已。她怕冷場。“讓他們看看自然的煙熏妝!”忻瀾擺出妖嬈的姿勢。

“平常化妝嗎?我聽我哥說,大學裏的女人,個個妖精似的,男生個個哈喇子跟瀑布似的,在外偷瞄大白腿,回寢室趕緊翻硬盤。”懿雪暗裏吐舌頭,高中考場作文裏,她最擅長使用的就是誇張手法,沒想到習慣成了自然。哥從來沒跟她說過這些,隻是在此地,麵對此人,她總覺得“聽某人說”這樣的開頭比較具備說服力,某種程度可以掩飾自我。

“我覺得基本保養是應該的,但不要迷戀裝扮。抽鴉片上癮,以後每次抽,大腦都好像得了賞錢。可越是抽,越是病怏怏,到後麵,連抽大煙的資本也沒了。化妝類似抽鴉片。我會補水防曬,必要時才會塗脂抹粉。我怕化妝上癮,最後弄壞皮膚。”

“說得好恐怖。”懿雪整個人壓在欄杆上,由衷地感歎。她可從沒想過化妝和抽鴉片存在某種聯係。

“不是危言聳聽。女人的確要多保養,但不是給臉戴麵具,一撕下來嚇死個老百姓。女人得慢慢養。”

懿雪傻眼了,要知道她連爽膚水都懶得抹。

“以後學著點!”忻瀾得意地說,“跟著我,保你魅力四射。讓小夥子們一個個流哈喇子去。”

這時,樓下的寢管阿姨過來,將手電筒對準她倆,壓低聲調責罵:“大半夜幹嘛呢?小姑娘,手不要放在欄杆上!”懿雪聽了,立馬縮回身,站得筆直。

“阿姨,我倆熱。”忻瀾溫柔地解釋。

“別站太久了,明天還要上課吧。手別放欄杆上。”阿姨說完,走了。這個阿姨,日後將伴隨她們生活三年多,也是懿雪大學裏非常重要的記憶之一。她看上去已有五十多歲,從輪廓可以看出當年貌美的痕跡。偶爾她會在樓下唱些小曲兒,可能以前練過和聲,悠揚動聽。老伴也是寢管員,長得瘦瘦高高,戴著眼鏡,斯斯文文,想必當年也是迷倒眾多姑娘的才俊。他們對所有人的態度,永遠是和藹可親,有時候看到認識的同學走過去,會打聲招呼,她們也會停下來跟他們嘮嘮嗑。有時候閑來無事,兩人會依靠在一起看同一張報紙,那種親密的場景,叫過往的年輕女孩們羨慕不已。大家都很喜歡他們。後來有一天,懿雪好奇,提起開學初的事情,問阿姨為何反複強調手別放欄杆上。阿姨解釋,每幢寢室樓都安了紅外線警報,夜裏,一旦人的身體超出了陽台,被紅外線捕捉到信息,便會向勤管處報警。懿雪點點頭,哦,難怪……

兩人默默地吹著風,不再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