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司馬懿對內的無間道(1)(2 / 3)

“為時過早?”王朗一聽,微微一怔,“伏國丈、楊太尉、馬將軍、魏尚書他們都是這麼看的呀——曹孟德如今一鼓作氣拿下荊襄江北之地,威震吳越,這……這還不算勝局已定麼?”

“根據公達(荀攸字公達)派人送來的消息,劉備等人固然在長阪坡一戰損失了不少精銳步卒,但他們的三軍主力卻從漢津口處借著樊城、江夏兩地舟師的幫助金蟬脫殼,逃到了荊州東部的門戶夏口。依公達的估算,劉備應該原有兵力二萬人馬,分為一萬水師、九千步卒、一千騎兵。在長阪坡之戰中,劉備被擊潰、打散而丟掉了四五千部卒,他手中還剩一萬水師與四千步卒、數百騎兵,所以他的主力元氣尚存,猶可背水一戰。這倒也罷了,關鍵是他們一下便抓住了目前整個荊州的‘樞機要塞’——夏口城。此乃高屋建瓴、別開生麵的一記妙著,日後說不定會發揮出四兩撥千斤的妙用!”荀彧的語氣顯得十分意味深長。

“夏口城?朗聽聞夏口城不過是荊州境內一個中等郡縣而已,怎會有這等妙用?荀令君,隻怕您這是有些言過其實了。”王朗滿臉顯出了驚疑之色。

“王大夫,您可不要輕看了夏口城。它的地理位置承東啟西、跨吳連楚,乃是荊揚二州水道進出來往之咽喉要害。於荊州而言,它是湘楚水師自江漢平原順流東出必據之大門;於揚州而言,它是吳越水師自鄱陽、柴桑溯江西進必奪之樞紐。倘若曹孟德在長阪坡一戰之後能夠激奮士氣、果斷出擊,一舉率兵從漢水順勢挺進夏口城而坐鎮不動,則可如千丈巨閘隔斷劉備與孫權的聯手結盟。往東,他可以俯壓孫權而令其屈膝;往西,他可以封錮劉備而待其自弊。如此,方可謂之‘大勢決矣’!”

“反過來講,而今劉備已然據守夏口城,則為自己引進江東方麵的援軍一齊合力對抗曹孟德而打開了荊州的‘東大門’,深懷‘唇亡齒寒’之懼的孫權一旦下定決心,就可順順當當地從夏口城借道溯流西上,一路暢通無阻,經桂陽郡、長沙郡,過洞庭湖、雲夢澤,直抵江陵城下與曹孟德對壘交鋒。如此一來,曹孟德必會陷入曠日持久的膠著戰勢之中而不能自拔。這樣的情形,又如何稱得上是勝局已定?”

“可是……可是……荀令君且恕朗直言,曹孟德用兵一向機變如神、奇幻莫測,常有屈中求伸、反敗為勝之舉,區區一座夏口城焉能遏其不竭之詭詐乎?劉備當年身守徐州,一聞曹孟德親來,不也是棄城而逃了嗎?”

“王大夫所言不無道理。不過,依彧之見,曹孟德之取江陵而舍夏口,實乃貪小利而忽遠圖之舉,那可是全局戰略之錯謬啊!在全局戰略上一著走錯,可謂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這樣的話,他日後必將離自己‘南征全勝’的夢想越來越遠……”

荀彧一邊緩緩說著,一邊將目光投注在潁水河麵上,望著那河水當中濺起的朵朵浪花,悠然又道:“王大夫,您還記得那日韓嵩提起的那個荊州青年奇士諸葛亮嗎?彧從公達的來函中得知,這個諸葛亮現在身任劉備帳下的首席謀士,他為劉軍設下的‘聲東逃西’‘藏兵於民’‘金蟬脫殼’‘故布疑兵’‘瞞天過海’等連環妙計,當真是異彩紛呈,令人幾乎無隙可乘。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曹孟德和彧都老了、老了……隻怕與他們這等銳氣騰騰的後進之士相較量,亦難免有些力不從心之感了……”

“荀令君何出此言?諸葛亮等少年後進,固然是英銳可嘉,然而論其德行之淳厚、智謀之練達、決斷之老成、閱曆之豐富、學問之精深,焉能與您這等‘千古一聖、當代儒宗’相媲美?”王朗有些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也不去多說他這局外之人了,其實朗心頭最為納悶的是,以曹操之兵法純熟、武略超凡,怎會犯下這‘貪小利而忽遠圖’的全局戰略之謬誤?嗬嗬嗬……他如今犯下這等全局戰略之謬誤,實為我漢室之大幸也!”

荀彧聽得他這問話,卻並沒有接口回答,心中隻是長長一歎:王朗大夫你有所不知啊!若非老夫的侄兒荀攸在那裏一直極力幹擾和誤導曹操的臨機決策,曹操怎會犯下“取江陵而舍夏口、貪小利而忽遠圖”的全局戰略之謬誤?公達在他身邊“見縫插針”“順成其過”,確也是步步蹈虛、著著奇險,一路鬥得是好不辛苦!自眼前的情勢而觀之,他已基本完成了自己當初密囑托付給他的“絕密使命”。不過,曹操亦決非等閑之輩,日後他細細反思之後,亦應省悟得到公達在他那一番錯誤決策當中起到了某種微妙而隱秘的“誤導”和幹擾作用,必定會對公達有所懷疑和疏遠的。唉!公達今後在曹府相署裏的日子必將過得愈加艱難,愈加危險啊……然而,荀彧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把自己整個家族為殉忠漢室所作的每一步貢獻、每一分努力都深深埋藏起來,永遠由自己默默無言地承受下來,永遠也不向外界的任何人表白和袒露什麼。他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和自己整個家族應當義不容辭地付出的,一切都該是天經地義、無怨無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