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玉藻有些失神,等到發覺卻發現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後背挺的筆直,眼神銳利的掃過人群,被他看到的每一個人都畏首畏尾地底下的腦袋。
“魏老爺子!”
“總教習!”
“魏老總!”
“老師!”
“大人!”
……
雖然稱呼不同,可實際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和老頭關係的稱呼。比如說總教習的,就是曾經馬尾水師學堂的學生,而老頭當時是校長。叫魏老總的人,是老頭擔任馬尾船廠總設計師的工人;還有他帶的工程師,都習慣叫他老師……老頭倔強的沒有搭理任何一個人,鼻子哼哼唧唧地走過人群,站在了巴玉藻的麵前。
“後生仔,這幫青皮都是一群賤骨頭,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你這樣和和氣氣的講話是不行的。要是彈壓不下去,幹脆申請派憲兵來,總好過有人要造反!”
“老爺子,我們不是造反,您老不是害我們嗎?”
魏老爺子怒其不爭的指著那個敢於反駁他的年輕人:“小兔崽子,敢在我麵前擺弄是非,看著有點眼熟,誰家的!”
“石猴子家的三小子!”
那個年輕人一聽這話,臉頓時變了,說好的同進退共富貴,怎麼就叛變的這麼快呢?
“小子,過來讓爺們踢兩腳,不然有你好日子過的!”老頭子威風凜凜的威脅,卻引來了周圍同伴落盡下石般的哄笑。
石家三小子愁眉苦臉地沒有動彈,他不明白,這麼招惹了這尊大神。這樣下去,在馬尾還有他的好日子嗎?再說,跪在眾人麵前,被老爺子踢上兩腳,老頭都一把年紀了,也使不出多大的勁來,可問題是臉沒了。
作為一個場麵人物,頭可斷,血可流,就是麵子不能丟:“老爺子,小子雖說頑劣了一些,但小子沒錯,是為了數千馬尾軍港的工人和家眷,問心無愧。”
魏老爺子迎著風,白色的長髯迎風張揚,朗聲道:“好你個問心無愧,老夫就和你說道說道,你糾結眾人去談判,說好聽點是民意使然,說難聽點就裹脅威逼,不是造反是什麼?”
“現在的地方大員,打生打死的都在窩裏鬥,誰管過我們海軍,誰管過我們軍港?我們要是不鬧,連飯都吃不上了。”石家小子倔強道,似乎還有點憤憤不平的情緒。
“小子,你以為自己想的都對?可萬一要是惹怒了人家,把全港務局的人的飯碗都砸了,怎麼辦?”
“不會吧!”
“浙江也有造船廠,美國人的設備,比我們的好,比我們的先進,我們出來這一千多號的工人,憑啥讓他們聽你的?”
現場陷入了沉思之中,仿佛在反思魏老爺子的話。可老頭似乎耐心不佳,還記著要踢那個年輕人的事,叫嚷道:“你小子,還不快過來!”
“我……”
這一根筋的老家夥,簡直臭的和茅坑裏的石頭似的,臭不可聞。
“不過來,我拉你爹來碼頭踢他,看他敢不敢和老夫叫板?”
年輕人的三觀都被顛覆了,太無恥了,要是自己家的老爹讓魏老爺子在碼頭上踢了,自己家老爹就要和他拚命,家裏的大哥二哥也不會放過他。
魏老爺子笑嗬嗬的,像是一個老頑童,下腳不重,反而稱了心意比什麼都重要。臨了還誇了一句,典型的是大棒加胡蘿卜的套路。
“都散了吧?你們的想法老夫都知道,乘著腿腳還利索,就幫著你們跑一趟。”
“老爺子出馬了,大家都散了。”
“都散了。”
巴玉藻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他也是被嚇的不輕。碼頭的工人太容易反複了,心思一天一個樣,這樣下去,他和飛機工廠的同仁在碼頭就要完全被孤立了起來。
好在魏老爺子出馬,一場風波被在他的威望下,消散如煙。而魏老爺子的身份更是傳奇,作為清廷第一批海軍學員,馬尾水師學堂的第一批學生,第一批海軍水手,第一批留洋學習西洋造艦的專家。鑒證了定遠和鎮遠兩艘亞洲第一巨艦的設計和建造。回國後長期擔任海軍的教育長,設計並建造了海軍超過十二艘戰艦,現在民國海軍的高級軍官,幾乎大部分都出自他的門下……
名聲雖然不如嚴複出名,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海軍之中最務實的一個老人,華夏第一造艦設計師。
他就是海軍的定海神針,魏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