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放我去天津?”
“這個……”孫傳芳遲疑了一下,苦笑道:“李帥想要去的話,隨時隨地都能走,但恐怕從福州不太容易,閩江口已經被封鎖了,去廈門,搭英國人的船快一點。”
“算了一把老骨頭了,真折騰不起了。我如今的身份也不過是一個階下囚,在你手裏和在王學謙手裏都一樣。”李厚基自嘲道。沒有了軍隊的督軍,連地主惡霸都不如。
地主惡霸最多也就是魚肉鄉裏,結仇的基本上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即便是落魄了,最多被人打一頓,氣也就消了。而軍隊高層將領,結仇的可都是手握重兵的將軍們。誰也不知道下台之後,那個仇人腦袋一熱,帶兵來找晦氣。
於是在民國,政府要員下台之後,第一件事要研究的就是自己的仇人多不多,仇人的實力強不強。
一旦發現,對方可能要人命的時候,就要考慮跑路了。
在民國,高官跑路卻很簡單,壓根就不要轉道幾個國家,去花旗國,或是米字國,才算是安全。在燕京的去六國飯店就可以了,邊上就是使館區,沒人敢和列強過不去,尤其是在使館門口;上海、天津等城市也容易,去租界……
等到在租界,或者在領事館,暫時安全了,就通電說自己下野,玩的是江湖上金盆洗手的招數。
可在民國的官場,這就像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規矩一樣,誰都會去遵守。畢竟誰也不可能覺得自己手中的權力是萬年不敗的。
孫傳芳示意李厚基可以去廈門,就等於說他可以放人,也表示李厚基安全了。
不過好死不死的是孫傳芳還是多說了幾句:“不過倉庫裏的那筆錢我動用了。”
“那是我的!”李厚基的雙眼頓時紅起來,仿佛要吃人。可惜,孫傳芳不為所動,自顧自的說道:“在下要發軍餉,還要收攏叛軍,已經捉襟見肘了……,眼下正是和浙軍關鍵的時候,隻能不告而取了。”
孫傳芳也是沒有辦法,他來福建,曹錕給了他一筆大款子,30萬大洋。當然,和孫傳芳這種沒有見過大錢的人相比,自然是一筆豐厚的開拔軍費。但30萬大洋能夠幹什麼?
發三個月的軍餉而已,但是在戰時,正常的軍餉能管用嗎?士兵會為了十塊大洋去拚命嗎?不得已,孫傳芳有生以來第一次敗家,發的錢都讓他肝顫了。
“你以為浙軍真這麼好對付?就你這點人馬還想和浙軍去一較長短,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李厚基怒氣衝衝地勃然大怒,因為孫傳芳動了他養老的錢。
孫傳芳不為所動道:“楊蔭人從南平發來的電報上,浙軍也不過如此,裝備上是有一點優勢,但畏首畏尾,溫應星簡直就是無所作為的工程師,竟然在第十二師的麵前構建防禦工事……”
孫傳芳說了很多,還把自己的困惑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期待李厚基的回答。
而李厚基去似乎一下子忘記了憤怒,臉上流露出一種驚恐不已的表情,他想到了自己在龍泉前線的作戰,幾乎和南平如出一轍,溫應星的戰術讓他一開始也是覺得勝券在握,但結果……炮彈炸開的熱氣,仿佛像是海嘯一般的瞬間摧毀了閩軍的防線,在浙軍發起總攻之後的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閩軍的高級將領們都已經逃離了戰場。根本就不是靠著士兵的勇氣就能夠堅持下去的戰鬥,讓人絕望到仿佛回到了八國聯軍時期的義和團……
孫傳芳還等著李厚基的建議,不得已提醒道:“李帥,你是和浙軍交戰過的將領,我很好奇,浙軍的這套戰術到底厲害在哪裏,看似平淡無奇,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孫傳芳心生不解的樣子,多少像一個求知的學生。
可惜,少年郎遇人不淑,遇到了一個‘江湖老騙子’,李厚基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端坐在麵前的孫傳芳,有些鬆弛的喉結上下蠕動了一陣,發出三個讓人全然不解的聲音:“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