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逼宮這一步,對於曹錕的直係集團來說,他們有足夠看熱鬧的心情和時間。
曹錕可不像夏壽田會想的那麼遠,他感興趣的東西不過兩樣,錢和權。
前者是人的貪婪,後者更多的是虛榮。
沒錯,曹錕當大總統就是為了虛榮,他甚至可以反常的倒貼錢也要保住這個民國第一人的稱號,即便他多少也明白,大總統的話也就直係軍隊控製區內會有人聽,出了這個區域,也不好使。
可人文出身的夏壽田不一樣了,他的前半生都是在曆史書堆裏度過的,翰林的日子就是日複一日的編史書,一切的積累,都讓他朝著謀主的身份前進,甚至見不得光的那樣。凡事都喜歡和曆史做比較,引經據典的闡述他的看法,也就他會將王學謙當成李世民,當成王陽明……
可說白了,王學謙就是王學謙,誰也不是。
曹錕會重視王學謙,因為這個人很會掙錢,也很會鑽空子。但他不會太重視王學謙,因為曹錕並不認為他幾十萬軍隊是吃素的。南方政權養不起一支龐大的軍隊。
北洋的底子是清王朝積攢下來的,而且長期的戰爭才培養起來的,要不是南方運氣太好,是根本無法能夠保持到今天的局勢。
曹錕麵對南方的局勢,隻會幸災樂禍,他關心的是北方,是張作霖。
夏壽田離開之後,高淩霨這才感覺身上的壓力消失的無影無蹤,麵對夏壽田這樣的官場老油子,扣耳朵都能想出壞點子的主,他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他甚至在政務上的能力,也讓曹錕著急。
要不然,高淩霨也不會將總理的位置騰出來,讓王寵惠上去。
還不是將政府的那一攤子事搞得一團糟,沒辦法和稀泥了,才不得不黯然離開。好在曹錕這個人念舊,他對高淩霨的信任並沒有因為本事不行,而開始冷落,反而私下裏安慰對方,讓他不要擔心,總理雖然不當了,但是內政總長的位置肯定穩當。
“夏先生心思重,但是眼光還是有的。”曹錕對高淩霨說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也隨意了很多:“你要盯著天津的幾家大銀行,千萬不能讓他們和奉天有聯係。”
“大陸銀行和鹽業銀行都從上海弄來了大筆資金,不過大總統放心,這兩家銀行絕對不會和張作霖合作的。” 高淩霨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清楚,張作霖想要在天津搞到錢,那是做夢:“主要是張作霖給的價錢太低,聽說大部分資金是以賣出中東路鐵路的股份來籌集,天津銀行界沒有一家銀行會動心。”
曹錕不悅道:“張某人想要拿著空麻袋裝白麵,誰也不是傻子,會看不出來?”
“大總統說的是,張作霖確實太過天真了。可換一句話說,東三省地界也確實沒有什麼寶貝能夠做幾千萬的抵押。除非他向日本人借款。” 高淩霨在最後還是給曹錕提了個醒,雖說可能性很小,但說總比不說要強一些。說了,表明他盡心盡力了。
曹錕想了想,覺得不太可靠,搖頭道:“這個可能幾乎不存在。”
而‘交通’和‘國行’已經將總部遷往上海,連北洋政府都鞭長莫及,讓這兩家銀行購買中東路鐵路的股份,幾乎就是不可能的。曹汝霖的心氣已經不是前幾年跟段祺瑞的不管不顧的了,反而刻意的將‘交行’的經營項目盡量和政治鬥爭脫離出來。
至於金城銀行,已經快是曹家說了算了。
北方的銀行基本沒有意見,頓時讓曹錕心安了不少。畢竟南方的銀行想要購買東三省的鐵路,怎麼被坑都不知道,會下手嗎?
鐵路可是在張作霖的地盤,而在張作霖無法拿出足夠的資金,沒有擔保的情況下,哪家銀行會給幾千萬的資金給張作霖用?
倒是日本人肯定會動心,可是張作霖肯定不會答應。
南滿鐵路,張作霖都想要收回來,更別提中東路鐵路了。要是這條鐵路被日本人控製,東三省的天就要換了。張作霖除了做漢奸,將東三省拱手讓出之外,別無選擇。
這一點,是任何一個地方豪強都不會答應下來的。
拿不出抵押,就算民國和俄國的談判在解決中東路鐵路的問題上獲得突破性的成果,但最後還是會變成不了了之。
隨著俄國在貝加爾湖擊敗了日軍之後,大軍一再東進,在夏天收複整個遠東已經不成問題。等到事情拖一拖,到時候結果又是如何,就要倆說。
曹錕關心的不是南邊,而是北邊,張作霖。
自從坐上了北洋政府的頭把交椅之後,曹錕越來越注重張作霖這個對手,以前沒看出來,張作霖有什麼厲害的地方。可隨著東北的局勢越來越穩定,軍隊一再擴編,曹錕也開始頭痛起來。
關外的主要的經濟產業是農業,比如大豆貿易,大米貿易。作為糧倉,張作霖本來就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可以在隨時隨地發動對曹錕的進攻。
加上奉天兵工廠,鋼鐵廠的崛起,武器彈藥都能夠自產,一旦讓張作霖發展起來,對於曹錕的威脅才是最大的。因為東北和華北的控製區不過間隔了一道長城。
能夠阻擋馬匹弓箭的進攻,卻如何能夠抵禦得住大炮的轟擊?
在華盛頓會議之後,北洋政府的外交其實取得了不少的突破,比如中東路鐵路的贖買就已經提上了議程。一旦這條鐵路的爭端被解決之後,那麼對於張作霖來說,他的東三省就不會存在腹背受敵的比利局麵,能夠至少多抽調十萬大軍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