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孫大先生臉麵掃地。
廣東督軍陳炯門進退維穀。
兩人本就揪心撓肺般的難受,可偏偏就有人很高興,而且這位幸災樂禍的人的聲望一點都不比孫大先生差,在近代文壇政壇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梁啟超。
至於這位怎麼和孫大先生結仇的原因也很簡單,梁啟超是‘保皇黨’,‘變色龍’,是清廷遺老遺少的小辮子,這些都是‘國黨’嘲諷這位近代思想大師的慣用語氣;而梁啟超呢?他嘲笑‘國黨’為‘口頭革命家’、‘遠距離革命家’、‘嘴炮無敵’。
而當時主要機構在南洋的‘國黨’偏偏就不能反駁,煽動無知青年替他們送死的事實。
梁啟超能嘲笑‘國黨’高層的敢做不敢當,是因為‘維新黨’出了一個譚嗣同,其父是湖北巡撫譚繼洵,而他更是光緒近臣,維新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可就是這麼一個書生,做了一句‘國黨’高層誰也都不敢做的事。
‘自古變法沒有不流血的,我願做變法流血之第一人!’
一個書生,貴公子,胸膛裏卻藏著心懷天下的正氣,聽到這句話的人,就算在看不起‘維新黨’的固執和狹隘,也要對譚嗣同,還有另外‘維新黨’重要人物豎起大拇指,高唱一句:“六君子高義。”
而且文人罵人,自古都是辦法百出。
打個比方,魯迅在五四運動之後在青年人的影響力,如日中天。他是一個敢和天下人打官司也全然不懼的硬茬。當初他和章士釗罵戰的時候,正好碰到學生遊行,最後被軍警打散了。不過他沒有參加遊行,可第二天,很多報紙上都寫了這麼一則消息:“……遊行被軍警武力驅散,譚姓青年學生頭部刀傷,昏迷未醒;北大教授周樹人被打,掉門牙兩顆……”
報紙魯迅當晚就看到了,可是他納悶啊!
遊行他是知道,可沒參加呀,想著會不會弄錯了?可問題是,他的門牙掉落,卻是真的,不過都好幾年前的事了,那還是他在教育部做僉事(科長)的時候,一次坐人力車不小心,車夫摔倒了,連累他臉刹著地,門牙飛了兩個。後來門牙都已經補好了,平時也不大看得出來,這都是好幾年之前的老黃曆了。怎麼就有記者說他門牙掉了,還是被軍警打的,有板有眼,有根有據的,連魯迅都鬧不明白,什麼地方出錯了。
不久之後的一天,他一次翻醫書的時候,才明白報紙報導的深意。太齷齪了,原來中醫之中的理論:牙屬於腎,‘牙損’屬於‘腎陰虧’,就是罵魯迅腎虛。引申出來的意思還有,‘那方麵無能’、‘沒兒子’,‘老絕戶’之類的話。(等到他兒子出生,終於可以證明報紙上都是一片胡言的時候,N多年過去了……)
魯迅當然不是一個能忍氣吞聲的人,半晚上的坐在家裏的書桌前運氣……然後從書桌的抽屜裏掏出一個小本本,上麵都是他仇人(沒辦法,太不招人待見),翻到‘業儒’這一科目,找到《世界報》(民國時期的小報都喜歡起非常拉風的名字,聽著像是路透社,美聯社似的,其實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的編輯一欄,發現副主編竟是章士釗的弟子,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孫子鬧鬼!’連夜寫文章罵回去,寫文章的中間,耗掉老刀牌香煙三包,咬壞的筆杆一支,就不做詳細贅述……
作為讀書人中的一員,才高八鬥的大學教授魯迅,都要琢磨好幾天,才能鬧明白,‘掉門牙事件’的真正落腳。
還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報紙的副主編的筆伐。
換成章士釗,可能會更加隱晦,更加讓人琢磨不透。
沒辦法,華夏的文人都喜歡這一套。這一次,換成了梁啟超,這位筆力之雄厚,胸中浩瀚如星辰般的學者,真要奚落一番孫大先生,定能寫出一篇連‘國黨’都不會提及的文章來,能讓孫大先生的文學素養,剛好能看懂,還能氣得他半死。問題是魯迅能罵回去,罵的國學大家章士釗灰頭土臉抬不起頭來,因為他有那個本事和能力。但是‘國黨’之內,歸置、歸置,有誰有膽量說:用文章,罵的梁啟超太抬不起頭來?
沒有,一個都沒有這份能耐。
隻能氣的暴跳如雷,卻無可奈何,這也是‘國黨’的悲哀!連寫文章罵人都罵不過,輿論陣地都掌握不了,還想著治國平天下,掌握政權,這不是扯嗎?
可好死不死的,孫大先生就一頭撞了上去。逃到上海,驚魂未定,在法租界的莫裏哀路的花園洋房裏,孫大先生長籲短歎的看著報紙,很多,市麵上能夠買到的報紙都讓手下買來了。廣州兵變的事態實在太嚴重,不得不讓他重視。
很快,他就看到了天津《大公報》上,梁啟超的文章,辭藻之華麗,用詞之考究,引證之詳殷,不得不稱讚其為一篇好文章。通篇沒有提到一個當代人的名字,上溯三皇五帝,下至明清,連話本犄角旮旯裏的典故人物都讓他給找出來了,化作一個個方塊字,卻仿佛利刃似的,一刀又一刀的插在孫大先生的胸口。
臉紅了。
眼也紅了。
手又抖了……
“老匹夫欺人太甚,呀呀,氣死我也!”
氣的連說話都不利索了,這下孫大先生身邊的人可都嚇壞了,可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孫大先生腿一蹬,都已翻白眼了……
(喜歡的朋友,幫忙訂閱一下本書,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