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王學謙從骨子裏都是一個崇尚東方文化的人,甚至在美國生活了十來年,卻還是沒有被西方文化同化。
“子高,我想知道,在上海的罷工和罷市,你參與了多少?”顧維鈞並沒有選擇迂回路線,反而直截了當的問道。這樣一來,卻讓王學謙、衛挺生多少顯得有些不適應,兩人麵麵相覷的看了一眼。
不過,隨後王學謙的開口,讓顧維鈞心中的擔憂不由的提升了好幾個等級:“少川兄,證券交易所也在罷市行列中,您覺得我們會陷入多少呢?”
麵對不準備配合的王學謙,顧維鈞隻能寄希望於衛挺生,看向了在一邊準備和稀泥的衛挺生。
發現房間裏其他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衛挺生卻還裝模作樣的在研究桌子上的殘局。
“這個嘛!”衛挺生見多不過去了,其實他也是讚同罷市的,因為英國人的‘內四條’出台之後,各行各業都將受到影響。唯一不受影響的就是外國銀行和做貿易為主的洋行。作為一個眼界開闊的經濟學學者,他當然明白,這是英國人針對民族工業的一次壓製。當然不會妥協:“少川兄,這個主要是上海工商業界對租界當局的新稅收政策的反對,並不存在於政治上的矛盾。”
“可是你們知道嗎?正因為上海的罷工和罷市,讓政府非常被動。”顧維鈞在燕京的時候,就整天應付英國公使咄咄逼人的通牒也好,質問也罷。總是,燕京的外交部已經處於相當被動的局麵,可是話鋒一轉,他也知道,民族感情是這次事件愈演愈烈的主要原因:“當然,在蘇州河發生的慘案,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
在場的三個人都是聰明人,衛挺生能夠聽出來,顧維鈞可能是因為迫於燕京外交部方麵的壓力,才來的上海。
這個可能,王學謙也聽出來了。
當然,曹錕是絕對不會去和英國人交涉的,更不會有任何表態。在直係和皖係的領軍人物之中,曹錕絕對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除了他心中的權力欲望之外,不管是公開或者私下,曹錕都是個怕麻煩的人。
尤其是這個麻煩還是和英國人有關。
在軍閥之中,曹錕雖然在外界傳言,他是因為受到了英美的支持,才在戰爭中獲得了最後的勝利。但實際上,曹錕和英國人的關係,並不融洽。原因就是,曹錕並不是一個合作的人。
反而喜歡在背後搞一些小動作。
這不同於段祺瑞的雄才偉略,同樣和日本人接觸。段祺瑞的做法,足以用梟雄形容。就說他賣南滿鐵路來說,當時皖係坐鎮的燕京政府,國庫連一隻耗子都養不活,上下官員的工資都隻能打白條。
段祺瑞就從日本人哪裏貸款,其中貸來的款,小部分用來緩解政府經費不足的危機。
主要的貸款卻用來組建他的安****和邊防軍。雖然賣掉了東北的利益,在民族立場上,有賣國的嫌疑。但是站在一個政客的立場上,他此舉不僅讓瀕臨崩潰的政府恢複了運作,還增強了自身的實力,讓在軍中並不占有絕對優勢的‘皖係’一夜之間強大起來,為統一全國做準備。當然,出賣東北的部分鐵路權,還從戰略上牽製了越來越強大的張作霖。
至於段祺瑞的想法,更是實際。
這能夠從他和馮國璋的對話中得出結論,當初馮國璋對段祺瑞心安理得拿著日本人的錢,買軍火,擴充軍隊的做法,非常質疑。
但是段祺瑞的回答,卻讓馮國璋埡口無語。
“要是民國強大起來,日本人的錢還用還?”言下之意,要是讓他統一了國家,他不僅會賴掉向日本的借款,要是實力足夠的話,不介意從日本人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就像是當初的甲午一樣,隻不過調轉個個而已。
或許是一個軍閥的無奈,段祺瑞最終也沒有能夠完成統一南北的夢想。
但曹錕的性格,在麵對外交事務的時候,表現的絕對不合作的態度,讓很多駐民國的外國公使非常頭痛。
他一不借款,二不向列強要求援助,完全像是一個封閉的家長,隻關注自己家裏的一畝三分地。
所以,顧維鈞來上海,絕對不可能獲得曹錕的支持。甚至連表態都不會有,而王學謙還明白了,連名義上的國家領袖徐世昌也沒有政府層麵上的任命,那麼顧維鈞來上海隻能是外交部內部的決定,或者說私人的行程。
從這一點來說,王學謙是不願意顧維鈞牽涉進入和英國人鬥爭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