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私房菜的老板是個三大五粗的北方漢子,當年對老板娘一見鍾情後,就留在了雲山市,做起了飯菜生意。
“你來啦,今天想吃點嘛?”北方漢子係著雪白的圍裙,趁間隙特地跑出來問道。
林初瞧了瞧跟在自己身後的裴修鶴,忽然露出了個惡劣的笑容,她快言快語的說:“來一份大的麻辣燙,一切照舊!”
裴總裁自己麻溜的找了個座位坐好等她,等她喊完菜便問:“一切照舊是什麼意思?”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林初答道。
“……”
“放心,他這裏的菜絕對衛生幹淨。”
“……”
裴修鶴不知道在想什麼,托著腮四處打量周邊的食客,隻見他們桌上都是些家常菜,在冬日的夜裏冒著熱騰騰的白氣,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麻辣燙是什麼?”男人轉過頭,認真的問。
林初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沒笑出聲,果然和她想的一樣,裴土豪根本沒吃過麻辣燙這種東西,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為他感到慶幸呢還是感到悲哀呢。
不過她也是在林父死後,才第一次嚐到了這種人間美食。
“就是……”她憋了半晌才說,“就是很好吃的一種家常菜,你一定要嚐嚐。”
裴修鶴看了她一會兒,像是在確認她有沒有欺騙自己後,才點頭哦了聲。
廚房裏很快傳來了聲北方漢子濃厚的吆喝聲,接著啞巴老板娘過來笑著給他們鋪好竹墊。
一鍋熱氣騰騰的麻辣燙端了上來。
鮮香爽辣的氣息撲麵而來,林初忍不住在吞了口口水,她替裴修鶴擺好碗筷,自己就先撈了塊沾滿了紅油和芝麻的嫩牛肉吃。
“哈哈哈哈哈……燙燙燙!”林初一邊哈氣緩解嘴裏的灼熱感一邊繼續伸筷子撈東西吃。
裴修鶴拿著筷子不知道該怎麼下嘴,她看不過去了,徑自夾起一塊牛肉放他碗裏,說:“他們家的牛肉特別嫩,特別鮮美。”
他看著躺在碗底散發出香氣的牛肉,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夾起來喂進了嘴裏。
林初密切關注著裴土豪的動靜,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裴土豪麵色如常,一點點變化都沒有。
北方漢子也偷偷出來看熱鬧,裴修鶴瞥見他後,就衝他招了招手。
“客官你要點啥?”漢子走過去問。
“飲料……”
裴土豪的聲音有著有氣無力,像是在強忍著壓抑著什麼。
漢子爽快的送了他們一紮自己做的酸梅湯,裴修鶴端起杯子就灌了一杯下肚。
“是不是很辣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初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裴土豪喝完酸梅湯淚眼朦朧的樣子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誰又能想到,這個男人就是叱吒風雲的雲山市的大人物呢?
林初頭一次覺得裴修鶴這個人挺可愛的,如果他們之間的差距不是那麼大的話,一定可以做稱心如意的好朋友。
眼尾紅紅的總裁大人重新夾了塊海帶,在酸梅湯裏涮了涮才塞進嘴裏。
在這種地方吃飯他還是頭一次,不管是曾經在那樣的家裏,還是被迫隱居深山裏,他的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根本無法接觸到這種尋常人家的食物。
或許……
裴修鶴下意識的瞥了眼吃得歡快笑得暢快的林初,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總是自己記憶裏最快樂的時候。
“哎,有錢人都沒吃過這個,真是暴殄天物了。”林初感慨道。
他卻說:“你是在懷念曾經的林家麼?”
被裴修鶴提起這個話題,反而令她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變得釋然了。
“不,如果林家沒有出事,現在的我肯定待在大別墅裏麵,想要去哪裏身後都跟著人。”林初說,“比起以前,我更喜歡現在的自己,以前的我要做某件事情時,我會思考父母讓不讓做,而現在我想的隻是自己能不能做到。”
一番話下來,裴修鶴變得緘默,剛剛炒起來的氣氛就這樣垮了下去。
“那你呢?”
清冷的女聲令他回過神來,“什麼?”
“你應該比誰都辛苦吧,不是有句話嘛——”林初晃了晃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頭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裴修鶴抿了抿唇,眼神逐漸變得緩和,隱隱約約透出點哀傷。
“我在找一個人。”他說,“是我的未婚妻。”
“她……怎麼了?”
“她不見了。”裴修鶴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
林初是專業搞這些的,她一聽就下意識的說:“那報案呀!”
男人隻是看著她,卻不說話,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有多麼的愚蠢。
裴修鶴都找不到的人,憑公安的力量能找到麼?
氣氛瞬間跌落到了穀底,他們相互撕扯著傷口,接著又斯德哥爾摩式的對那些傷口感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