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似玉時常會想,支撐她活過這一千多年的到底是什麼?林梨花曾說是她的執念,可她覺得不全是。那個人每一世回到她麵前的時間都太短,每一次也都沒有什麼好的結局,若隻靠執念,那這麼多次的生死折磨,她早該崩潰了才對。
眼下支起火去點了廣進當鋪門口的喪燈,抬頭望著燈籠裏那跳躍的光,樓似玉突然反應過來,她所處的人間是溫暖的,不僅是因為有想等的人,還因為身邊有一直陪著她的人。柴米油鹽,吵嘴歡笑,在她孤寂的日子裏,是身邊這群人在支撐著她。
那是無關男女之情的東西,但也同樣能照亮前方的路。
喪燈晃了晃,沒粘牢的紙被風吹得擦在竹篾上嘩啦啦直響,像極了木羲的咳嗽聲。樓似玉茫然地四顧,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
“這才幾日不見,小娘子怎麼就成這樣了?”有人笑著走到門前來,卷來一陣桂花的香氣。
樓似玉抬眼,毫不掩飾地露出自己的厭惡:“你怎麼還沒死啊?”
裴獻賦很是受傷,一手捂住心口,一手給她遞來桂花:“枉我如此傾心於你,你竟盼著我死?”
沒伸手接,樓似玉抱著胳膊冷笑,倚在門口道:“傾心二字可不是嘴皮上下一碰就能讓人信服的,奴家這兒有刀,大人不妨將心窩子挖開給奴家看看?”
“一個女兒家,怎麼能如此殘忍呢。”將桂花往門邊的牆縫裏一插,裴獻賦陶醉地吸了口氣,“在下這次來,可又是想給小娘子通風報信的,小娘子不謝便罷,反倒這麼凶。真將在下的心傷透了,往後再有事可沒人幫你了。”
樓似玉打了個嗬欠半眯了眼,壓根懶得聽他廢話,轉身就要回鋪子裏。
“衙門的人在過來的路上嘍~”裴獻賦輕笑,“再沒一會兒,掌燈客棧該被拆了,小娘子當真不在乎?”
腳下一頓,樓似玉黑著臉回頭:“你又搞什麼把戲?”
“這可不關在下的事,拿走勾水內丹的可是小娘子你。”裴獻賦很無辜,“內丹沒了,上清司的人還死了幾十個,加上之前縣上死的人命,還不夠拆一個客棧的?”
那怎麼會算到她頭上?樓似玉不信,推開他往外看。
衙門離這裏不遠,轉眼就能看見一隊衙差帶著鋤頭鐵錘往這邊來了。為首的是霍良,神色較為凝重,幾乎是硬著頭皮站到掌燈客棧前頭,來回踱了兩步,抓了抓腦袋,才朝後頭道:“動手吧。”
他一直挺喜歡掌燈客棧,也覺得樓掌櫃是個好人,若非不得已,他是不想來做這件事的。然而眼下想來,他來做反而更好,隻要樓掌櫃不出現……
“霍捕頭?”
還沒想完就聽見個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霍良一僵,手擱在腰間的刀柄上不敢扭頭,大聲喊:“愣著幹什麼,動手啊!”
後頭一群衙差舉起家夥就想上前打砸,可一道影子閃過來,飛快地將他們攔住了。
“這是做什麼呀?”樓似玉張開雙臂,嗔怪地朝霍良跺腳,“我樓家祖傳的客棧呢,哪能說砸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