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似玉安靜地躺在他臂彎裏,連呼吸都沒有。

宋立言頓了頓,覺得可能是她會的妖法裏剛好沒有能療傷的,於是將人抱起來,慢慢往回走。

他倒不是突然發了善心,隻是樓似玉身上有太多他想知道的秘密,在知道真相之前,他總不能就這麼讓人死了。狼妖那一擊不重,她身上最重的傷是被斷妖符反噬的,斷妖符一除,再尋些辦法,總是能好的。

她穿著的還是今日站在客棧門口時的那一身石榴裙,裙擺揚在風裏,紅得很好看,隻可惜現在染滿了血,聞著怪不舒服的,也不知道她醒來,是會心疼自己受的傷,還是心疼自己花錢買的裙子。

“大人!”宋洵駕車趕來,半路遇見他,連忙跳下車迎上來。一看他懷裏的人,他嚇了一大跳,“樓掌櫃?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捆著纏妖繩?”

“先上車回縣衙,讓人請裴大夫過來一趟。”宋立言把她抱進車廂放著,看了看她身上的纏妖繩,搖頭,“妖怪詭計多端,這繩子就先不解了。”

宋洵一臉詫異,樓掌櫃不是人麼?怎麼就變成妖怪了?自家大人那滿臉滿身的血又是怎麼回事啊?還有,四合陣哪兒去了?

心裏無數個疑問,奈何自家大人顯然沒有想解釋的耐心,宋洵乖乖閉嘴,飛快地駕車回了衙門。

“大人,要將樓掌櫃押去大牢還是?”

“不必,就關在我院子裏。”宋立言抱著人大步往裏走,進門就將人放去軟榻上,想了想,給她布下三個困囿陣,又算了算她的法力,再加了兩個。

今日之事算是給他長了記性,絕不能再小看了妖怪的手段。

然而,坐在榻邊看了看樓似玉那慘白的臉色,宋立言沉默良久,輕輕抽走了一個最小的法陣。

裴獻賦來得很快,大步走進來笑道:“這是誰又生病了啊?天天不讓我得歇。”

宋立言給他讓了位置,指了指軟榻上的人。

笑意一頓,裴獻賦驚訝地左看右看:“大人,這隻是個凡人,怎麼用得著這麼多困妖的法陣?”

凡人?宋立言搖頭:“她會妖法。”

“會妖法就一定是妖怪不成?”拂袖坐下,裴獻賦一邊把脈一邊道,“這世間也有會妖法的人,你沒見過罷了。”

一探脈搏,他一驚:“這怎麼三魂七魄都散了?”

心裏一沉,宋立言皺眉:“她是受了斷妖符的反噬,加上替我擋了狼妖一擊,所以昏過去了。”

“昏過去和散了魂能是一回事嗎?你瞧瞧,這氣都要斷了。”裴獻賦一臉焦急,站起來在屋子裏走了兩圈,連連歎氣。

宋立言問:“可還有救?”

裴獻賦側頭看他:“大人想救她?”

“能救自然當救。”他道,“這人還有很多事情沒交代清楚。”

“她會妖法,身上的妖氣夠她撐上七日,這七日內,隻要大人能尋得名為‘蛇膽’的草藥讓她服下,就還有救。”裴獻賦遲疑地道,“但話說在前頭,那藥草在岐鬥山左峰,有蛇女看守,輕易是得不到的。”

蛇膽草?宋立言眼露疑惑,正想多問,裴獻賦就已經將醫書翻出來,找到圖鑒,撕下來遞給他:“照著這個找。”

接過來展開,宋立言仔細查看,就在此時,軟榻上的人手指動了,但他看得專心,並未察覺。算好來回所需要的日程,他將宋洵叫了出去,開始商量怎麼處理衙門公務。

“你想幹什麼?”

分明已經醒了,卻被一股外力壓著無法動彈,樓似玉逼不得已以魂音開口,怒斥。

裴獻賦臉上那擔憂的神色像老舊的紅漆,一點點斑駁掉落下去。他垂眸,似笑非笑地點了點她身上的法陣,法陣被他一觸,微微發光。

“我幫你隱瞞身份,你不感激我,怎的還責問起我來了?”他哀怨地撇嘴,“好心沒好報。”

“讓他去找蛇膽草,你能安什麼好心?”樓似玉手背青筋都鼓了起來,奈何元氣大傷,完全無法衝破這人的鉗製,隻能憤怒地道,“鬆開我!”

“不是很喜歡他嗎?”裴獻賦溫柔地替她擦了擦臉上的血,“我贈你與他朝夕相處七日,還不能如你意?”

“卑鄙!”

“小娘子罵起人來,也是一等一的有趣。”裴獻賦笑眯眯地道,“可惜了,他聽不見。”

話音一落,樓似玉就覺得喉嚨一緊,三魂六魄被封了個嚴實,魂音也再傳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