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能做點什麼?”般春急得團團轉,“總不能這樣幹等著!”
“你且等著吧。”李小二道,“最心疼這客棧的是咱們掌櫃的,整個客棧裏最聰明的也就是她,她要是都沒辦法,那咱們一起完蛋。但她若是有辦法……”
話沒說完,樓上門就開了,樓似玉抱著一堆紅色布料,大步流星地走了下來。
李小二見狀,釋然一笑,接著道:“她若是有辦法,那咱們定能逃過一劫。”
般春傻愣愣地盯著她的動作,就見樓似玉大大方方走出客棧大門,朝著圍觀的百姓嫣然一笑,而後猛地將懷裏的紅幡一拋。
布料烈烈之聲幹脆利落,蒼勁有力的筆畫逐一拉開,被風一吹,招展現世。
——賀大人履新之喜,掌燈客棧洗盞以候。
將紅幡撐在門口,樓似玉屈膝朝外行禮,笑道:“縣令大人初上任,就看中了我掌燈客棧,即將蒞臨體察民情。故而最近幾日,客棧都做不得各位大老爺的生意了,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門口眾人嘩然,驚歎不已,不過見風使舵是人天生的本事,等看清那幡上的字,那一片質疑就變成了異口同聲的恭喜。
樓似玉謙虛地接著他們的奉承,然後朝旁邊的捕快點頭示意。
小捕快一臉佩服地看著她,立馬帶人上來守住客棧進出,疏散百姓。
樓似玉那一張臉啊,在人都走了之後,迅速黑了下去。回頭看看大堂,她苦惱地揉揉眉心,示意李小二將紅幡收了。
“掌櫃的妙啊!”李小二笑嘻嘻地道,“這等辦法都能想出來,壞事都成好事了。”
“別得意得太早,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壞事還在後院裏擺著呢。”樓似玉歎息,“更何況,縣令大人來不來還得另說呢。”
“什麼?大人不一定來,您就敢寫這幡子?”般春咋舌,“掌櫃的,您膽子也忒大了些。”
樓似玉抬眼看她,哼笑:“我可是吃虎膽長大的,什麼場麵沒見過?這點小事,有何不敢?”
逼急了她,恭迎聖上駕到她都敢寫。
般春:“……”
樓似玉將空閑著的捕快都妥帖安置並且上了茶水點心,一張俏臉見誰都是笑,把一眾官差哄得高高興興的。
裏裏外外忙了個遍,她才得空在堂前的空桌邊歇會兒。
要說也是她運氣不好,誰曾想狼妖闖客棧還帶零嘴兒的?沒人注意到那屍體,不然怎麼著也不至於把客棧牽扯進來。不過樓似玉都想好了,那縣令要是不來,她就對外宣布“受縣令大人青睞,前往衙門接受納稅大戶禮印”,然後光明正大地跟霍捕頭走。
至少客棧名聲沒損失。
小算盤打得啪啦啪啦響,樓似玉打了個嗬欠,望望還沒動靜的門口,趴在桌上微闔了眼。
……
“你滿身罪孽,天地可還有能容你之處?”霧氣繚繞之中,有人輕聲問她,那聲音好像是從山洞寒潭裏傳出來的,空闊又清冷。
樓似玉皺眉,心頭悶痛不已,伸出爪子想去抓,卻是一抓一個空。
叮鈴——
清脆的鈴鐺聲回響在山洞裏,恍然又是一場踏馬飛馳的夢境,無邊草野、枝上新花、還有那人給她熬的雞湯,咕嚕嚕地冒著雪白的泡泡。
“那你跟著我好了。”那人歎息。
……
幾近窒息,樓似玉猛地睜開了眼。
正在旁邊打算叫醒她的般春被嚇了一跳,愕然地看著她眸中凶光:“掌……掌櫃的?”
長出一口氣,樓似玉閉眼再睜,眼裏就換成了懶散的笑意:“怎麼?”
“剛剛有人來知會了,說縣令大人馬上就到。”
嗯?竟然肯來?樓似玉樂了,這縣令還挺好說話的,那待會兒可得好生套套近乎,說不定人家看她順眼,這客棧的修葺補貼就拿下來了呢。
捏了菱花鏡補了妝容,樓似玉提起裙擺就去大門口候著,並且在腹內想好了一百多句讚美青天大老爺的話。
半柱香之後,有馬車停在了街口。
一隻皂靴踩上車邊矮凳,接著就是一襲黛青緇袍掃了下來。
樓似玉立馬迎上前,規規矩矩地行了拜禮,抬眼就笑:“大人如此體恤民意,實乃……”
雙眸驟然望進麵前這兩汪寒潭,樓似玉剩下的話就統統卡在了喉嚨裏。
叮鈴——
門楣上的銀鈴又響了,不是夢境,是真真切切響得歡悅喜愛,像是等了很多年的故人,終於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