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煙霞鎮烈日當空,街上一片繁盛之景,賣饅頭的拎開蒸籠,賣燒餅的也支開鋪子,門口圍的多是熟客,買賣往來,銀錢叮當。
可人圍得最多的地方,還是衙門附近那家掌燈客棧。
黎明剛破,樓似玉就被般春叫起來了,經過昨夜折騰,她顯然是沒睡好的,臉色難看得像是半個月沒刷的茅廁,眼下烏青,渾身煞氣,盯著般春看的眼神,大有“你沒有事敢叫醒老娘老娘就讓你出事”的意思。
般春也沒辦法啊,硬著頭皮道:“掌櫃的,昨兒大家都睡得晚,不知怎麼回事,這一覺起來已經有人去報官了,眼下霍捕頭正帶著人搜查客棧四處呢。”
樓似玉一聽,臉色登時更黑,胡亂裹了衣裳坐去梳妝台前,暴躁地打開胭脂盒:“你先下去應付著,我待會兒就來。”
看著那被拍得直晃的妝台,般春驚恐地咽了口唾沫,扭頭下樓。
樓下一眾官差還在等著,般春絕望地想,這完蛋了啊,掌櫃心情那麼糟糕,怎麼應付這一大票人?俗話說民不與官鬥,萬一等會起些口角,這客棧會不會關門大吉?阿彌陀佛,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一份活兒的,還不想回家喝西北風啊。
“姑娘,你們掌櫃的人呢?”有人抬頭問了她一句。
般春擠出個難看的笑容,企圖打掩護:“咱們掌櫃的昨兒受了驚,眼下身子不太舒服,恐怕……”
話還沒落音,背後就響起了開門聲,接著就有人“唉喲”一笑,跟陣兒風似的從她旁邊掠過下樓。
“霍捕頭,您可算是來了~”鳳眼含笑又含怨,樓似玉捏著香風羅裙,蓮步款移去人麵前,打著團扇嗔道,“您是不知道,昨兒我這小客棧可是遭了大劫啊~”
妝點精細,風情萬種,這哪兒還像剛剛屋子裏那個惡狠狠摳胭脂盒的女人啊,簡直是換了個仙女下凡,又嬌又軟,饒是那一直板著臉捏著刀的霍捕頭,也被她三言兩語就薄紅了臉。
“樓掌櫃,在下……在下接到報案……”
“我知道,這麼大的事兒哪兒能不報案呐,既然來了,那霍捕頭就快看看我這客棧,被野狼弄成這樣,官府有沒有修葺補貼啊?”她長睫直眨,委屈巴巴的,“這也能算是天災吧?”
消受不住這美豔的掌櫃,霍良紅著臉左顧右盼,輕咳著後退半步:“在下沒接到關於野狼的報案,隻有人說掌櫃的這地方死了人,故而前來。”
像是印證他的話似的,旁邊搜查結束的捕快上來拱手稟告:“捕頭,後院發現一具屍體。”
眼神頓變,霍良抬步就跟著人走。
樓似玉有點茫然,屍體?她昨兒都沒死,客棧裏哪還有別的屍體啊?
嗯?等等?屍體!
驟然反應過來,樓似玉慌忙跟著去後院。
被狼妖掏空了肚子的男屍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掛在後院的牆上,十步之內惡臭難聞,捕快圍了裏三層外三層,見霍良到了,才讓開一條路。
“樓掌櫃,您可能得跟我們去一趟衙門。”霍良粗略查看了四周,正色道,“這客棧也得暫時查封,以保留蛛絲馬跡。”
樓似玉急了:“這是昨兒那野狼叼來的,又不是在咱們這兒死的,你們封了客棧,我以後還怎麼做生意啊?”
“掌櫃的見諒。”
“我見諒你們,你們也不體諒我。”樓似玉跺腳,“就沒個折中的法子麼?”
霍捕頭為難地看著她,低聲道:“不是我不給情麵,樓掌櫃,咱們縣新來的縣令昨日剛到任,鎮上就發生這樣的大事,怎麼也是放不過去的。”
新來了縣令?樓似玉嘴角微抽,心裏叫苦不迭。完蛋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可不是送上去給人立典型麼?到時候命案一立,整個鎮上都知道了,誰還敢來她客棧打尖兒住店呐?
瞳仁直打轉,樓似玉將霍良拉去一旁,避開人耳目,賠笑道:“大人,您看我這孤苦無依的女兒家,出來做生意是當真不容易。您也是個體貼人,就幫我一把如何?”
說著,忍痛掏出荷包,閉了閉眼,塞進他袖子裏。
霍良漲紅了臉,慌忙將東西塞回給她:“掌櫃的莫要如此,能幫的話,在下自當盡力,可這麼大的事情……”
“大人不用著急,我倒是有個法子。”樓似玉笑得眼睛眯起來,又嫵媚又可愛,“就是得勞煩大人多走一趟了。”
霍良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掌燈客棧門口的人越圍越多,不明真相的百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般春焦急地往樓上探頭,扯著李小二的袖子問:“掌櫃的做什麼去了?”
“我哪兒知道?”李小二看一眼窗外,唏噓道,“我隻知道這事兒真鬧大了,咱們就得關門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