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他出京在外,宮裏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尤其是宮中捐銀的來龍去脈,這前前後後的事兒,康熙心裏都清楚。也正是因為他清楚,他才會問胤礽這樣的問題。

問之前,康熙心中也並非沒有答案。但在聽到胤礽的回答真的與自己所想的那個答案完全一樣時,康熙就暴怒了。

赫舍裏早逝,胤礽確實沒有額娘,後宮無人扶持他,他在後宮更無根基。可他是嫡長子,是大清的皇太子,地位超然尊貴,胤禔是他大哥,怎能如此欺他!

胤禔可惡,惠嬪也不是個好的。康熙咬牙想著,胤禔搶了胤礽的主意,無非是貪功,但惠嬪在他身邊這些年,難道看不見他對太子的疼愛嗎?就算太子在後宮無所依靠,他要是想做這件事,自己必然會給他支持,他又怎麼可能做不成!

惠嬪不可能想不到這些,無非是胤礽說的造冊登記和論功行賞這兩句話,叫惠嬪也動了心,惠嬪也想貪功,就不肯放手,夥同她自己的兒子,搶了胤礽的功勞當做自己的!無非是欺他的太子年幼仁善!為了這一點功勞,惠嬪竟連佟貴妃也不放在眼裏了!

可惡!實在可惡!

胤礽看了康熙一眼,見康熙滿麵怒意,沒勸康熙息怒,也沒替胤禔說話,隻輕聲道:“不怪大哥如此想。這話是兒子說的。兒子若是不這樣說,不隻是大哥,宮裏大概也沒多少人肯聽兒子的話,自願捐銀捐物出來。”

“你啊,你就是太小看自己了!你是太子,是朕最寵愛的兒子,你說一句話,誰敢不從?”

康熙氣哼哼的看了胤礽一眼,又見胤礽那沉眉垂眼的小模樣,心裏瞧著也心疼,他生氣並不是衝著胤礽的,也舍不得再責怪胤礽,便將心裏的氣緩了緩,又揮了揮手,讓給他捶腿的小宮女退下,這才似笑非笑道,“你瞧你拿不出銀子,索額圖和皇太後不是都助了你一百兩銀子嗎?你也還算想得周全,知道將這銀子分別列在太皇太後和佟貴妃名下,聽說你還給了胤禛十兩,你怎麼就不給自己留一點兒呢?”

“回皇阿瑪,這銀子不是兒子的,兒子不好要。兒子當時心裏也矛盾,不知這銀子該不該拿,但卻知道是不能退的。兒子也不圖虛名,隻要銀子能送到百姓手裏,兒子就高興了。”

胤礽頓了頓,又輕聲道,“兒子要這銀子,原本就是打算添在太皇太後和貴妃娘娘名下的。兒子想著自己沒有銀子,那就不該寫上自己的名字。何況——”

胤礽抿唇一笑,“何況太皇太後和貴妃都不在京中,寫在太皇太後和貴妃娘娘名下,明白人都知道是兒子出的。這也是兒子的一點小私心。”

胤礽知道康熙說的很對,他是太子,若是想要辦成此事,根本無需籌謀顧慮這麼多,但他不願以強權壓人,更不肯仗著康熙的寵愛作威作福,隻能步步經營,誘旁人去替他做成這件事。

更何況,他現在是康熙最寵愛的兒子沒錯,若有一日,康熙與他父子反目,這些在寵愛之下而肆意行事以權壓人的事情,將會全部成為反噬他的罪名,會將他拉入萬劫不複之地的。

那曆史的皇太子,不就是如此被廢的嗎?

他很明白,自己絕不能因權力而迷失了自己,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從現在開始,就要謹守著儲君的本分。

不過,他雖防著康熙,卻也知康熙對他並無壞心,他肯將自己的心思露一些給康熙知道,就是因為他明白,他的這點小心思,或許能瞞過胤禔,卻絕瞞不過康熙去。還不如露些給康熙知道,興許康熙不在意,便不會深究他的企圖了。

“你倒是心思伶俐,還曉得顧這樣的體麵!這一下,太皇太後和佟貴妃,可就都欠了你的人情了!”

見胤礽這樣說,康熙果然笑了起來,他壓根不在意胤礽的心思,倒是在心中感歎胤礽果然是個仁厚孝順的好孩子,他覺得胤礽此舉深得自己的心,便起了心要獎賞他,遂笑道,“你這回做的很好,這冊子上本就該添上太皇太後和佟貴妃,這樣才合規矩。朕想想,該拿些什麼賞你呢?”

康熙略想了想,不待胤礽說話,便又笑道:“朕想到了,胤礽哪,等你出閣講書後,朕將你的乳公淩普調入內務府,擢升為內務府總管。這樣一來,內務府的內庫帑銀也能方便你隨意支取,將來你要用銀子,隻管拿朕的銀子取用,也不必糾結這旁人送來的銀子該不該要了。”

他們不是欺胤礽年幼無財嗎?他就偏要給胤礽撐腰,給他財勢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