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一笑:“是啊。宮裏都是這樣,外頭隻怕更糟,我預備出宮去看看外頭究竟是個什麼情形。方才已說通了太後祖母,她會和我們一起出宮去。”
“大哥,你不會不敢吧?”
胤禔本來還心有猶豫,一聽這話,梗著脖子道:“我有什麼不敢的!出宮就出宮!”
胤礽笑起來,對付像胤禔這樣的小孩子,果然還是激將法最為管用。上回在阿哥所裏,他不幫烏雅氏,胤禔又非要幫烏雅氏,他就看出胤禔不是想要真心幫烏雅氏,不過是存了幾分小孩子的賭氣罷了。他今日明著說了要出宮辦事,以胤禔的性子,是肯定要跟著去的。
看胤禔站起來就往外走,胤礽跟在後頭加了一句:“大哥要出宮,還是得跟惠嬪娘娘交代一聲吧?若是惠嬪娘娘找不到人,隻怕會著急的。”
胤禔不願胤礽看低他,當即小手一揮:“不用跟我額娘說,我自己能做主!”
臨出門時,胤禔隻囑咐他的小太監:“若額娘回來我的去向,就跟額娘說我與太子一道出宮了。也不必派人尋我,我辦了事自會回來的!”
言罷,他也不帶人,就這樣大喇喇的跟著胤礽走了。
在胤礽麵前,他不願意再表現出方才的怯懦與害怕。看胤礽滿麵淡笑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再畏畏縮縮的,就特別的丟臉。
再則,他也有一點自己的考慮。若是告知額娘他要出宮,額娘是定不會讓他去的。方才胤礽也說了,他要出宮是要去體察民情,看看京裏的情形,回來是好在皇阿瑪跟著說的。若是額娘攔著他不讓他去,那麼皇阿瑪回來,就隻有胤礽能在皇阿瑪跟前說得上話了,而他在皇阿瑪那裏的印象,就隻會是大阿哥嚇著了,在帳篷裏窩了三天。
他不願意給皇阿瑪留下那樣的印象,所以,他一定要跟著胤礽出宮去!
往日裏在上書房讀經史子集,總是聽師傅們說些書本中的大道理,什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隻知其文義,卻從未親身實曆過。皇阿瑪總是能出宮去體察民情,有時也會跟他的額娘分享一些沿途的風貌人情,他又從額娘口中得知,時常聽得心馳神往,所以每每也盼著自己能快些長大,也好跟著皇阿瑪去體察一番民情。
這種渴望激蕩在心裏,也促使著他一口答應了胤礽的邀請。
胤礽順利帶得胤禔來了仁憲太後跟前,按照胤礽的事先安排,祖孫三人就坐著馬車悄然出宮了。
說是悄然,卻也不盡然。從禁城出來,出內城入外城民居處,這一路動靜是不小的,但因為仁憲太後和胤礽之前的吩咐,內務府不敢太過招搖,護軍也不敢太過張揚,是以祖孫三人得以乘坐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出了崇文門,就到了外城受災區了。
胤禔頭一回出宮,心癢難耐,馬車剛停穩,就撩起車簾往外頭看了一眼,隻瞧了一眼,他就啊了一聲,跟燙了手似的把手縮回來,皺著臉嘀咕:“這外頭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啊?跟人間地獄似的。”
胤礽看了他一眼,站起來就撩起車簾預備下去:“大哥還指望著外頭車馬喧嚷,承平樂業嗎?宮裏頭都是那個樣子,這外頭自然是人間地獄了。大哥若是害怕死人,就不要下車了。”
還沒等胤礽出去,仁憲太後就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很是緊張的望著他道:“你要下車去?”
“你不是跟我說,隻是出來看一眼的嗎?”
胤礽笑了一笑,把小手放在仁憲太後的手上輕輕拍了拍,才道:“祖母,這看一眼,也不能隻在車裏看吧?既然都已經出宮了,這自然是要下車去看的。祖母放心,我不會走得太近的,隻是出去看一看。不過,外頭到底不潔淨,又是遭了大災的地方,祖母就不要下車了。”
言罷,又望著胤禔笑道:“大哥,我先下去了。”
胤礽下得車來,瞧民居街頭巷尾皆滿目瘡痍,比宮裏的情形要遭得多。
地震三天,不知震垮了多少民房,壓傷壓死了多少百姓,就他這觸眼所及,都有不少人灰頭土臉的坐在自家屋子的廢墟上發怔,婦孺孩子更有些是衣不蔽體,其情其狀令人不忍目睹。差役們尋得死人就將死人抬到邊上去放著,用白布一蓋,回頭能葬便葬,該燒就燒。
天昏黑暗光,空氣中彌漫著酸臭和腐朽的氣味,聞多了便令人頭暈,在這樣的灰敗景象之中,胤礽三人的到來就像是一道亮光,太過引人注目了些。即便他們盡量的樸素低調,但這不合時宜的馬車和那站在一旁圍觀的態度,仍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許多人瞧著胤礽身上的那華貴衣衫和他身後遠遠站著的兵丁,都在暗自猜測他究竟是誰家貴公子,又來這裏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