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鳳凰涅盤(2 / 3)

“我根本不愛她!我當初……我當初隻是想找她生個孩子……我沒想到……周放……你能不能——”

周放不耐煩地打斷了他:“行了,過去那些破事兒我不想聽,我走了。”

見周放態度決絕,汪澤洋惱羞成怒,突然拔高了嗓音說:“我是火坑!那你現在又跳到哪個火坑去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宋凜是個什麼東西?能那麼好心給你幫忙!周放你真行啊,現在一點兒廉恥心都沒有了!和人睡覺換生意是不是?”

周放聽著汪澤洋歇斯底裏地說著,心想,人就是不能太過善良,不能隨便把畜生當成人。

她手上捏著自己的皮包,想了一會兒才回過頭來,對著汪澤洋粲然一笑:“我想想也是,和誰睡不是睡,幹脆睡個厲害的。”她突然曖昧地看了汪澤洋一眼,“不過啊,人家比你年紀還大呢,時間比你長多了,看來你真是被‘小妖精’榨幹了!”

汪澤洋被她這種恬不知恥的、一口承認的態度氣到了。

“周放……你……你……”

見他“你”了半天沒“你”出什麼,周放覺得無趣,轉身離開了。

離開會場,汪澤洋總算是沒有再跟來,也好,清淨了。

外麵的天還沒有黑透,隻是天氣不怎麼好,竟然下起了雨。來展銷會的人太多,周放在門口打不到車,隻得再往前走一些。

雨一直下著,周放走在雨中,心底突然就有了幾分軟弱。原來她周放也並不是什麼女超人,她也會難過,也會疲憊,也會想要一個肩膀靠一靠。

這麼想著,周放有些鼻酸。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突然被一把黑色的傘遮住了視線。她下意識地回頭,正看見宋凜那張英俊而成熟的麵孔。

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朦朦朧朧的濕氣裏,宋凜就像童話中騎著白馬從天而降的騎士,有那麼一瞬間,周放很想卸下所有的偽裝衝進他的懷裏。

可是她沒有,她一直是個堅強到有點兒變態的女人。

風涼涼的,她搓了搓手臂,下意識地低頭,才發現襯衣被淋濕了貼在身上,透出了內衣的形狀。她有點兒尷尬地雙手抱臂,轉移了視線問宋凜:“宋總,你怎麼在這兒?”

宋凜把傘塞到周放手裏,利落地脫掉西裝外套,隨意地披在周放身上。

周放被他這個舉動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防備地看了他一眼:“幹嗎?”

宋凜漫不經心地看了周放一眼,淡淡地回答:“盔甲。”

周放身上的西裝外套帶著宋凜的體溫,還夾雜著一絲薄荷的淡香,是專屬於這個男人的氣味。

“怎麼沒開車?”宋凜問。

“喝了酒。”

“助理呢?”

“送別人走了。”

“哦。”宋凜用下巴指了指前麵,“我帶你一段,這邊打不到車。”

周放跟著宋凜上了車,剛扣好安全帶,就聽到宋凜說:“我要回家,和你不順路,一會兒下個路口下車,你自己去打車。現在堵車我不想進環路。”

剛才周放腦子裏還在想什麼來著?怎麼會有那麼荒唐的想法,她怎麼會覺得宋凜是騎士呢?

雨勢漸大,雖然雨刷一刻不停地來回掃著,但是擋風玻璃依然被衝刷得看不清前路。好多必經的路段被水淹了,宋凜不得已改了好幾條道,到最後他沒了耐心,突然一掉頭改了道,上了環城公路。

“這是要去哪兒?”

“我家。”宋凜幹淨利落地回答道。

“為什麼要去你家?”

“那要不我停車讓你下去?”

周放看了一眼窗外的瓢潑大雨,訥訥地說:“你帶我去你家是想幹嗎?”

宋凜突然笑了笑,回答:“放心,不想幹什麼,我也害怕被空虛的老婦女榨幹。”

周放聽他這麼說,麵子上掛不住,立刻不客氣地說道:“我看你就是老了,不行了。”她故作遺憾地道,“上次被我掐了一把也站不起來。”

“不,”宋凜回過頭來,同情地看了一眼周放,“隻是對你站不起來而已。”

周放知道宋凜這是在諷刺她沒有魅力,心裏簡直要氣炸了,要不是他還在開車,她真的很想和他練一練!

這個男人的毒嘴真是有多少錢也沒救,她真是為未來和這個男人生活在一起的女人感到悲哀。

世界上男人那麼多!她怎麼能這麼不長眼睛?

宋凜把周放帶到了他位於二環邊的一套高檔公寓裏。公寓麵積很大,裝修雖簡單但看上去很是精致,隻是房子裏空蕩蕩的,缺少了點兒人氣。

宋凜翻箱倒櫃地給周放找了條裙子,嫩黃的顏色,領口還有蝴蝶結,看上去像是少女穿的衣服。

周放接過衣服的時候,心裏不禁想,原來宋凜好這一口,怪不得老說她老呢!

她把濕透的衣服換下來,那裙子她穿著倒是剛好合身,隻是那樣子著實有點兒不適合已經28歲的她。穿上裙子以後,周放連鏡子都不敢照——太不好意思了。

她從盥洗室出來,就碰到了剛洗了頭發正在擦拭的宋凜。

零星的水珠從他頭頂滑落到脖頸,凸起的喉結看上去很是性感,隻是還沒等周放咽口水,宋凜已經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周放知道他是笑她這身打扮,也不好說什麼,隻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周放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走:“現在雨停了,這邊也好攔車,我走了。”

宋凜眼都沒抬地說道:“慢走不送。”

這個男人大概真的不知道“風度”二字怎麼寫吧。

周放一邊收拾自己的衣服,一邊腹誹。她剛一站定,就被玻璃櫃裏的兩張照片吸引了視線。

一張是看上去還很青澀的宋凜穿著白衫黑褲和一個紮小辮兒的女孩的合影,背景是一棟看上去很普通的縣城自建房。另一張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和宋凜眉宇間有幾分相似。

周放下意識地隨口問道:“這是你妹妹?”

宋凜回過頭來,很不耐煩地看了周放一眼:“怎麼還沒走?”說著他朝周放走了過來,將周放麵前的玻璃櫃門打開,把兩張照片翻了過去。

“這是我女兒。”

“女兒?你才多大?有這麼大的女兒?”周放震驚地看著他。

還沒等周放繼續說什麼,宋凜已經不耐煩地把她推了出去。

周放站在電梯前,看著宋凜家緊閉的大門,再一次替未來那個要和宋凜在一起的不幸女人感到悲哀。

誰看上這麼一匹脫韁的野馬,真是不幸啊!

很多時候周放會很瀟灑地和別人說:“為什麼要找男人?我覺得我一個人也挺好的,現在找個男人隻不過是降低我的生活質量而已。什麼?愛情?這東西也能信?”

可是時間越久,周放越覺得自己一個人有些寂寞,以前那些不能和父母說、不能和秦清說,隻會說給汪澤洋聽的話,現在都隻能憋在心裏。

做噩夢的時候,一個人醒來,抱著枕頭。不知道為什麼,周放隱隱約約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可憐。

可她不會把這些話告訴任何人。

她不希望別人覺得她可憐。

近來應酬很多,周放夜裏常常和人喝酒喝到“轉鍾”。正常的女人怎麼會過她這樣的生活?

助理和副總偶爾也會替她喝酒,可她一個沒有男人的女人到底還是沒什麼人心疼,那些大老板都當她是男人,勸酒的時候毫不客氣。

裝修得富麗堂皇的KTV裏,周放剛經曆了一輪大吐特吐。她拿手帕紙擦了擦嘴,然後站在通風口下麵,風颼颼地吹在臉上,她終於清醒了幾分,隻是整個人還有點兒暈,頭有些重。她很疲憊地扶著設計感極強的凹凸牆麵,一步一步地往包間走。

也許是夢吧?可是又似乎不是。

她走得很慢,抬頭的瞬間,視線裏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隱隱約約的,像一道剪影。他穿著灰色的合體西裝,頭發剪得很短,氣質和整體的感覺好像都有些變了,卻依然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他走到周放麵前,背影還是那麼卓然,怪不得那麼輕易地吸引了少女時代的周放。

她一直跟在那人的身後,直到有人出來尋他,高聲地叫著:“霍辰東!快點兒啊!怎麼著?想跑啊!”

他爽朗地笑著,這才點點頭,加快了腳步,一轉彎,走進了和周放所在包間完全相反方向的走廊。

他的身影就這麼從周放的視野裏消失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周放突然覺得委屈得不能自已。

KTV的內嵌音箱裏放著低沉的音樂,是周放極愛的王菲的歌。

“當時我們聽著音樂 還好我忘了是誰唱 誰唱?

當時桌上有一杯茶 還好我沒將它喝完 喝完?

誰能告訴我 要有多堅強 才敢念念不忘?

當時如果留在這裏 你頭發已經有多長 多長?

當時如果沒有告別 這大門會不會變成一道牆?

有什麼分別 能夠呼吸的 就不能夠放在身旁?

看 當時的月亮 回頭看。

當時的月亮 曾經代表誰的心 結果都一樣。

看 當時的月亮?

一夜之間化做今天的陽光?

誰能告訴我 哪一種信仰?

能夠讓人 念念不忘?

當時如果沒有什麼?

當時如果擁有什麼 又會怎樣”

周放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很悲哀,她不該是這樣軟弱的人。明明他們已經分開那麼多年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再見到他還是會覺得難過。明明之前還在秦清麵前那麼理直氣壯地把他狠狠地鄙視了一頓不是嗎?

可是此刻為什麼還是會覺得這麼委屈?

當時的月亮終究已經過去了,沒有化作陽光,隻成了一道淺淺的陰霾,以至於周放這麼多年都沒能走出那片陰影。

所以說,恨其實是一種比愛更持久的感情吧。

帶著醉意,周放用頭抵著牆,她不想讓人看見她軟弱的樣子。

周放死死地捂著眼睛,拚命想要阻止那些水珠掉下來,可是它們還是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喂。”熟悉的男人聲音在身後響起。

周放不願意轉過頭去,她不想自己此刻的模樣被人看見。來人覺得沒有受到尊重,抓住了周放的肩膀,強行將她扭了過來:“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沒有禮——”

“貌”字還沒說出口,宋凜已經看清了周放狼狽的樣子。臉上戲謔的表情瞬間收起,眉頭微微地蹙了起來。

“周總!”就在這時,因為周放出去太久了,助理和一塊兒喝酒的張總都找了過來。

周放覺得腦子有點兒蒙,這樣的情況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竟然被這麼多人看到,她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想要逃避。

就在她還沒想好用什麼表情去應對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被一雙臂膀圈住。

宋凜輕輕地一攬,將周放抱在了懷裏。

那一秒,時間好像停滯了一樣,一切喧囂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宋凜下巴緊挨著周放的頭頂,規律的心跳聲緊貼著周放的耳畔,好聽的聲音就那麼淡淡地響起:“你們周總有點兒醉了,我先帶她回去,你把她的包拿出來。”

此情此景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定是要惹來不少麻煩,隻是這人是宋凜,圈子裏的名人,有錢有地位,正常人都想與他結交,誰又會去質疑他什麼。隻是所有看向他們的眼光,都不覺曖昧起來。

助理愣了一下,很快就把周放的包拿了出來。

宋凜緊緊地摟著周放,理直氣壯地往外走。

周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覺得全身都使不上勁。她不想推開身邊的這個男人,這一刻,她似乎受了這個嘴巴很壞的男人的蠱惑,怎麼都離不開他那令人眷戀的體溫。

這個男人的懷抱好像是這世上最安全的避風港,她真的舍不得離開。

宋凜平穩地開著車,車廂裏放著輕柔的音樂,氛圍非常安寧靜謐。兩人都不說話,周放隻是用手撐著下巴,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等宋凜把車開到海邊的時候,周放已經完全恢複過來了。

兩人坐在觀景台的長椅上,宋凜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周放沉默地接過來喝了幾口。

周放看著平靜的海麵,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懦弱的人?”

耳畔是宋凜輕笑的聲音:“當然,不懦弱的人怎麼可能在KTV裏靠著牆痛哭?”

被人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周放不覺有些懊惱,扭過頭來瞪了宋凜一眼:“你要是告訴別人,我就殺人滅口!”

宋凜的表情還是那麼輕佻,可是看著他,真的不會讓人討厭。

他挑了挑眉:“放心,我對老女人的八卦沒什麼興趣。”

周放皺了皺眉頭,想到之前的種種,突然很認真地問宋凜:“你隻和年輕女孩子來往?為什麼隻喜歡年輕的女孩子呢?”

宋凜聽她這麼說,忍不住笑了:“別把我說得和禽獸一樣行嗎?”他轉過頭去,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遠方,說道,“我隻是很羨慕她們而已。”

“羨慕什麼?”

“羨慕她們還擁有的,而我已經沒有的,年輕的時光。”

周放想了想,皺了皺眉說:“如果隻是時光,那年輕的男孩子也有啊!”

宋凜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周放,他伸出手來,彎了彎手指說道:“真不好意思,我不是男同性戀。”

周放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那句話有多蠢。

宋凜對她那傻乎乎的表情似乎並不討厭,他抿了抿唇,很感慨地說:“我年輕的時候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他很認真地看著周放,第一次和她說起關於自己的事,“我來自一個思想很守舊的小鎮,家裏開了個五金店,在那地方也算過得還行。父母就我這麼一個兒子,他們對文化沒有渴求,覺得差不多就行了,把家裏的店經營好,也夠我生活了。”

周放沒想到宋凜會是這樣的出身,看他年輕有為,氣質又好,做事情又很穩重,她一直以為他是富二代。

宋凜接著說:“高三學習最忙的時候,父母逼我結婚生孩子,他們怕我考上大學,到了大城市就不願意回去了。為了能順利上大學,我高三就辦了婚宴,早早當了爸爸,大學四年一邊學習一邊打工養老婆、養孩子。那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離開家鄉,在外安家立業。”

他突然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周放覺得他這笑容並不是因為自豪,而是遺憾。

“看吧,如今我在這個城市,坐在這裏,和你說話。人生就是這樣了,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周放點點頭。

“所以分手也沒什麼大不了。”

周放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宋凜說這些是想安慰她,他大概以為她還沒走出和汪澤洋分手的陰影。周放也不想解釋,隻是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讀大學的時候,以為我會和初戀男友結婚,結果初戀不要我了。後來我和別的男人訂婚,那男人卻又劈腿,人生確實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周放很少這樣把傷口揭開給別人看,也許是這夜裏涼涼的海風蠱惑了她吧,她居然對宋凜這個並不熟悉並且嘴巴壞得不得了的男人說了這些。

宋凜聽了她的話,點了點頭,然後用無比認真的表情對周放說:“你的事我聽說過,沒有魅力是天生的,這並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