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培培對視頻做了一些特殊處理,但是很多眼尖的網友還是認出了汪澤洋。他們的女裝電商品牌也算小有名氣,兩家網店都做到了皇冠級別,周放和汪澤洋作為情侶檔商家在網上也有些知名度。這事出了以後,大部分客戶都選擇了站在周放這邊,得知汪澤洋強占公司,很多客戶開始瘋狂給“渣男”打差評,網店信譽一直往下掉,公司一時陷入運營困境。
周放在事發後第一時間找到律師準備了協議。揣著“熱騰騰”的協議書,周放回了“家”——她和汪澤洋曾經的家。
周放到的時候汪澤洋不在,她也懶得再跑一趟了,準備守株待兔。她看了一會兒綜藝節目後,汪澤洋就回來了,臉色非常難看。
“回了。”周放用了陳述語氣。
汪澤洋毫無生氣地看了周放一眼,沉默地給他自己和周放都倒了杯水。
“你在看什麼呢?”
周放笑笑:“在網上看怎麼融化屍體,以備不時之需。”
汪澤洋苦笑道:“我知道你恨我。”
“也沒有,我隻是檢討自己,我真是失敗,都不知道你喜歡拍視頻。早知道以前跟你拍一遝,你也不至於去找外頭的女人拍。不過我看網上的評論說視頻就五分鍾,哎,你這真是,也丟我的臉啊!”
“周放你別這麼和我說話行嗎?”汪澤洋的臉上露出了近乎乞求的表情。
周放看了他一眼,收起嘴角的笑容,從包裏把協議拿了出來:“也行,那你把字簽了。本來隻是兩個人分手的事,我不想鬧成經濟糾紛,上法庭難看。房子和那輛SUV給你,我隻要公司和我的‘高爾夫’,我開慣了。”
汪澤洋一聽周放這樣說,立刻激動起來:“那視頻是很久以前拍的,我根本不知道她一直存著,更沒想到她的手機會丟!我愛的是你,我隻是想借她生個孩子!”
周放越聽越覺得惡心,移開視線:“是嗎?我看網友們都說很激情啊,借種借出真愛來了?OK,你們繼續,我退出還不行嗎?”
汪澤洋知道多說無益,自己無法改變周放的想法,便冷著臉說:“你要分手也行,房子、車子、存款對半分,公司的幹股按比例折現給你,但是決策權我不會讓,公司和房子不是一回事。”
周放對汪澤洋徹底心灰意冷。她以為就算愛情不複存在也應該還剩些情分,至少他能痛快地同意分手,從此不再相見,彼此都不惡心。
“就你現在那點兒事,我找點兒‘水軍’就能把公司毀掉,何必呢?你以為你堅持就能經營下去嗎?”周放冷冷地看了汪澤洋一眼,“如果你一定要這樣,那我們就法庭見吧。各自舉證,自求多福。”
周放收起了協議,拎起包離開。在她踏出大門的那一刻,汪澤洋說:“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要上法庭,半年前你就上了,我知道你還愛我。”
周放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忍無可忍地回應道:“我呸!”
半年前周放沒有提出上訴,是因為公司的幹股份額汪澤洋占得更多,法人和商標也都是以他的名字注冊的。她要得到公司需要動很多腦筋,而她還沒想到萬全的法子。現在視頻這事一出,她完全成為受害方,整個形勢都不同了。他們的公司是電商,口碑和信譽就是生命,汪澤洋不會不懂這一點。
周放的代理律師駱十佳是專打這類官司的能手,把網絡上的輿論形勢造得剛剛好,讓汪澤洋的公司根本無法經營下去。強占品牌到最後可能會一無所有,汪澤洋不得已做出了讓出公司、尋求經濟補償的決定。
直到走出法院,汪澤洋都不敢相信周放真的這麼狠。
周放準備離開的時候,汪澤洋有些歇斯底裏。他死死地抓著她,不斷地質問:“你明知道事業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你是要報複我對嗎?”
周放停在原地沒有動。陽光很烈,她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正看見沈培培那嫋嫋婷婷的身影舉著漂亮的遮陽傘出現在不遠處。關於網上的抨擊甚至“人肉”,沈培培好像都不放在眼裏。
周放想,也許他們是真愛。
周放撇了撇嘴,平和地看著汪澤洋:“剛才我一直在回想你當初和我說的話。你說你雖然長得平凡、家世平凡、手段平凡,但是愛我的心不平凡;你沒有別的優點,最大的優點就是專一。你說和我在一起,不是為了一時,是為了一世。”周放抿唇安靜了幾秒,此時此刻,她的眼神有些淒涼,“我信了,如果真的能遇到愛我一世的人,那我就算平庸一世也沒關係。”
她說著這些話,心裏五味雜陳。其實她自己也說不清恨不恨他,但是絕對不是報複,她沒這個工夫。隻是贏了這場仗,她並沒有想象中的快樂。
從此以後她就真的一個人了,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堅強,她也沒有做好準備。
她看了汪澤洋一眼,隻覺他眼角眉梢盡是陌生,她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已經有了別的女人的氣味。
“你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你和別人上床了,你學會了對我撒謊,甚至瞞得滴水不漏。我才發現,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平凡,是我有眼無珠,一直看低了你。”
周放伸手挪開汪澤洋的雙臂,汪澤洋還想再追過去,卻已經被沈培培攔住。諷刺,真諷刺,原來真愛是這麼回事,周放算是長見識了。
在律師駱十佳和秦清的陪同下,周放走到了停車場。在她要坐上駕駛座的那一刻,秦清攔住了她:“我來開吧。”
周放什麼都沒有說,徑自到了後座。秦清和律師坐在前麵,兩人默契地沒有回頭。她們都知道周放哭了,誰也沒有說什麼。
對於28歲的女人來說,安慰和痛罵都顯得多餘,有些傷口越展示越疼,獨自舔舐才是最好的療傷方式。
不堅強又能軟弱給誰看?這是周放28年的人生裏最重要的信條。
和汪澤洋分手的事鬧得公司信譽下降,再加上周放抽了近乎一半的資金作為汪澤洋的經濟補償,公司可謂元氣大傷。
為了能盡快上手,周放每天在公司和工廠之間忙碌,尤其是對於這兩年繁雜的賬目,她花了很長時間一條一條地看。她太忙了,忙得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
六月底至七月中,可以算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候。夏裝開始大量上市,新款比起別的季節要上得更勤,比起仿已有品牌的成功產品,做原創可以說是吃力不討好。電商的存在原本就是為了滿足年輕女性“多”的需求,想要這些女性去求貨品的“精”,這個任務還任重道遠。
周放和汪澤洋的公司最初也是從做跟版衣服開始的,他們跟過日本、H國的幾個少女品牌,人家出一件他們仿一件,銷量大起來以後,他們的公司也曾被同類網店舉報過。於是他們就打擦邊球,像多裝幾個扣子、多加個蝴蝶結。
那時候他們從來不覺得這樣辛苦,也從來不覺得被公開報道、點名很丟人,因為他們年輕、渴望成功,並且始終攜手麵對一切。
很久以前,秦清得知汪母要求周放“先有孩子後結婚”時,忍不住痛罵道:“這種婆婆你也能忍,要是我,提前給她送終!”
那時候周放是怎麼回答的呢?她說:“我對汪澤洋的愛很複雜,我們在事業上太合拍了,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他,我也許會失去一切。”
如今,她失去了汪澤洋,卻沒有自己當初所說的那樣脆弱。她一個人也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手下的員工也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看,其實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強大。
新款打樣、確認、拍好宣傳片、正式下廠後,周放階段性的忙碌終於停了下來。為了感謝員工的配合,她決定和全公司的員工一起聚餐。汪澤洋離開公司時帶走了公司的一些大客戶,再加上兩人分手的事鬧得太大,對生意也有些影響。周放的壓力不小,她需要重新打通關係,才能將公司維持下去。但她一貫主張“玩兒的時候痛快玩兒”,所以聚餐的時候,她把所有和公司有關的事全都拋在了腦後。
熱鬧的聚餐結束後,周放和助理以及公司的兩個副總一起走出餐廳。
助理和兩個副總在一塊兒也不知道在嘀咕什麼,好一會兒才扭扭捏捏地和周放說:“周總,那您一會兒路上小心,我們三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休息,準備一塊兒去做做足療,放鬆放鬆,就不送您了。”
周放哦了一聲,不疑有他地轉身走了,剛走兩步又折回來:“我也挺累的,一起去做足療吧!”
另外三人皆是一愣,麵露難色:“我們去的地兒很破,沒檔次,不適合您。”
周放鄙夷地瞪了他們一眼,直截了當地說道:“帶我去就完了,哪兒來那麼多廢話!”
三人見周放如此,雖不情願,但也隻能帶上她。
其實這一行四人都很清楚他們到底是去做什麼的,隻是都心懷鬼胎,誰也沒有點破。
到達目的地後,周放一看,這會所不僅不破,還有點兒金碧輝煌、酒池肉林的調子,空氣中仿佛都飄著墮落的氣味。
因為男女不同間,三個下屬如釋重負地和周放分開了,周放獨自進了包間。給她做足療的是個三十幾歲的婦女,動作麻利並且話也不多。周放在聚餐時喝了酒,腦子一直有些混沌。她躺在沙發上,腦子裏不斷回想著汪澤洋和沈培培的那點兒破事,尤其是她手賤點開的那些圖片,一張張地在她的腦子裏交替出現,她越想越頭疼,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給她按摩的婦女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周放沉著而認真地說道:“不用按了,您去休息吧。”
那按摩婦女的表情有些蒙,大約很少有人按這麼短時間就叫停,她以為是自己服務不好,半天都沒敢離開。
周放無奈地解釋道:“我想休息一會兒。”
那按摩婦女見此,戰戰兢兢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房卡遞給周放:“老板,您的朋友讓我把這個給您,說讓您今晚好好享受享受。”
……
周放今晚執意要跟來,底下的人自然想趁機拍拍馬屁。她看了一眼那張房卡,知道等著她的是什麼。
別看周放這人看著挺沒正經的,但是她從談戀愛到訂婚,一直都是循規蹈矩的,也就交往過初戀和汪澤洋兩個男人。
比起秦清的“遊戲人間”,周放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底線。
想想還真傻,快30歲的人了,有需求很正常,為誰守節呢?誰又當回事呢?
接過房卡的那一刻,周放突然有了一種感覺,她的人生將走上一條與從前截然不同的道路。也許未來有一天,她會和生意圈子裏的某些女人一樣豔名在外。真奇怪,她居然一點兒難過的感覺都沒有。
她隻是很想叛逆一次,放縱一次,瘋狂一次。
周放找了很久才找到310號房間,整層樓一共隻有十間房,全是VIP,門牌都很精致,光也調得很暗。
不知是她有些醉意,還是真的太緊張,拿房卡刷了好幾次都沒刷開門,卻不想一擰門把手,門就開了。
VIP的房間很大,周放越往裏走腿越哆嗦,她強裝鎮定地坐在沙發上,耳畔是浴室裏嘩嘩的水聲。
她吞了吞口水,心想現在的“鴨子”真敬業,客人還沒來就知道先洗好澡。對方越是有這樣的“敬業精神”,她就越發心生退意。周放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一邊拎起包準備走。可她剛一轉身,浴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周放下意識地回頭一看,一雙皮膚光滑而幹淨的腳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她自下向上地打量了那人一番,不論是緊實的腿、腰間的浴巾,還是小磚頭一般的腹肌,抑或是那張神色有些不耐的臉,一切都完美得有些不可思議。
周放在心裏感慨著:現在的“鴨子”素質可真高。
雖然眼前這人秀色可餐,但是周放還是慫了,她決定臨陣脫逃,這種豪放的事她果然還是做不來。她後退了兩步,咽了咽口水,手伸進包裏剛準備拿點兒小費給眼前的男人,卻不想男人不耐煩地對她揮揮手說:“不要拿套了,不做。”
周放愣了一下:“什麼?”
那男人緊蹙著眉頭,好看的五官看上去略顯嚴肅,他直勾勾地看著周放,眼中是不加掩飾的鄙夷:“誰給的錢你就去服務誰,並且告訴他,要搞小手段討好我也該找點兒好貨,我宋凜從來不玩兒老的。”
周放不知道是自己醉了還是眼前的男人醉了,她的手還在包裏,指尖正觸上自己的錢包。
她眨了眨眼,眼前的男人已經轉身向房間裏走去。
“等等,”周放開口叫住了他,“你說什麼套?什麼服務?什麼……老的?”
那男人身材高大,背脊寬厚,肩胛骨的弧度看上去非常性感。他回過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周放。周放趕緊挺直了身子——氣勢上她可不能輸。
那男人看她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反問她:“你覺得呢?”
周放被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徹底惹怒了,她大步上前,盛氣淩人地說:“你說我老?”
那男人見她靠近,一副嫌棄的樣子向後退了退,說道:“你最起碼有28歲了吧?”
這男人眼睛可夠毒的,一下子就說中了周放的年紀,她撇撇嘴,氣憤地說道:“28歲怎麼了?28歲惹你了?28歲不配要你服務啊?”
那男人聽到“服務”二字,眉頭皺了皺,正準備再說什麼,突然被門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那男人瞟了周放一眼,徑直去開門。
兩個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滿臉尷尬地說:“宋總,真的對不起,周總好像走錯了房間,我們也是剛在監控裏看到的。”其中一個對著周放擺了擺手,“周總,您走錯了,這是301,是宋總常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