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心跳得很快,但不知怎麼的,他聽到男人的心似乎比自己跳得還要猛烈。
箭就在弦上,雙手剛剛搭上腰。
“不太……不太行……”
“對不住兄弟……”
“停停。”小店員一連叫了兩個停。
“頭一回嗎?”方成衍在他背後冷聲問道。
宋知看不到他的神情,臉紅到了脖子:“嗯。”
他說完,硬是轉過來身體,把手隔在兩人中間,內心天人交戰般地和人對視了一番,最後還是把方成衍推開了……
……
“你覺得怎麼樣,成衍?”
老爺子的話,打斷了方成衍漂浮的思緒。
“嗯?”
“爺爺在問你上午的茶,喝得怎麼樣?”看到老爺子神情不悅,一旁的小叔趕忙重複了一遍。
“是很好。”他如實回答。
茶很好。
人,從後麵搭上腰的時候,感覺也很好。
方成衍淡淡地往裏屋的方向瞥了一眼。
“謝謝,謝謝。”炒茶的宋家大嫂笑著提起紫砂壺,給他們的茶杯蓄滿了水:“聽您這口音,也是打北京來的吧?”
“對,我年輕的時候在清源當了八年兵,對這兒,有感情啦。”這是老爺子逢人便要講的事情,他帶著驕傲的神情,啜了一口茶:“人老了,就想去自己待過的地方多看看……”
女人一臉驚訝:“您還在這裏當過兵?”
方成衍老實坐著,麵上波瀾不驚,但實在無心再聽下去了。
他不顧老爺子和小叔詫異的眼神,在二人的目光中,走至裏屋前,掀開門簾,高高的個子往門口一站,那窄門就被占的不剩縫隙。
但是。
裏麵卻空無一人。
——那店員去哪兒了?
方成衍環顧一周,朝著茶莊另外一個出口走去。
從門欄跨出去,便是茶莊背對著的土路,一條泥濘的土路看不到頭,通往居民區。
茶莊與隔壁人家之間,有一條長廊,其上支了一張小方桌。
方成衍本以為那店員單純是因為上午的事害了臊,待在裏屋不肯出來。哪料到人早就自個兒跑了出去,還和隔壁大爺一人一個馬紮,在象棋桌上大殺四方。
宋知背對方成衍,坐在那裏。
他抬手用車把大爺的馬吃掉,將棋子統一放在右手邊。
被接連吃了好幾個子兒的大爺看著棋盤上的局勢,陷入沉思。良久,那大爺才遲疑地拿起一顆後方棋子,稍加思索,讓棋子躍過了楚河漢界。
這位老人手哆哆嗦嗦的,好像身體有什麼不便之處,他擺了好半天,才把手裏的象棋放準在十字交界處。
宋知耐心地等完,繼續動他手下那枚所向披靡的“車”。
鄭大爺家就在日澗茶莊的隔壁,宋知聽大嫂說,這大爺做過前額葉切除手術,精神有點障礙,讓他和人下棋的時候多禮讓禮讓長輩。
結果下一秒,大爺倏地將了他一步好棋,直接把他的車吃掉了。
“呀,呀!”宋知瞪大眼睛:“大意了,您這糟老頭兒挺可以啊。”
大爺被叫成“糟老頭兒”,很是不滿:“你這臭嘴,怎麼長這麼大還……還沒被人打死?”
宋知轉而反擊道:“您快別說我了,您呢,天天茶裏泡那老大個冰糖。可別吃了,得了糖尿病容易早死。”
好家夥,大爺氣得手都抖得猛起來了。
“你給我滾蛋,那是我閨女孝順我的!”
“茶葉放點冰糖怎麼了,你叫別人評評理……”他用哆嗦的手指了指宋知身後的男人。“年輕人,你也看半天了,你說說,我無非吃他一棋,怎麼要被他這麼損?”
“我鄭海忠這輩子還沒受過這委屈!”
宋知順著他指的方向回頭。
便看到上午來的那個司機,正在自家茶莊的後門站著,與他四目相對。
宋知皺了皺眉,轉頭回來,覺得屁股底下這馬紮子有點坐不下去了。
下棋的那點思路也隨之全被打斷,他心思被擾亂,再走棋時,隨意挑了後方一士,往前走了一步廢棋。
大爺也不動聲色地接著動他的卒。
宋知決心速戰速決,省得背後像是有釘子一樣的視線在紮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