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嗎?”
“你德叔活了大半輩子,山裏來林裏去,從沒見過!”德叔牽著六子,往來時的路走去。
稍遠處,是輛麵包車。
灰色、脫漆、半舊、不起眼,在深深的夜裏,靜靜地守望,如同一座幽深的墳墓。
不,那真的是墳墓!
六子睜大眼睛,甚至可以看到墳墓前的石碑,碑文旁的照片上,黑白色的德叔頭像正朝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一定是眼花。
不要嚇自己,德叔不是就在旁邊嗎,還牽著我的手……對,隻要看一眼旁邊,就能確定了,隻要看一眼……
明明是這麼想的,視線卻僵著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偏移,手心裏的觸感逐漸變得滑溜溜的,無論怎麼聯想都不可能是老人的手,身後響起了似有似無的足音,輕得很,仿佛有個女人踮著腳後跟在走路,六子渾渾噩噩地挪動著腳步——
左腳、右腳、左腳……
右腳、左腳、右腳……
嘭。
“你這娃子怎麼往車上撞?”德叔瞧了六子一眼,不夠明亮的月光讓他沒能看出六子的魂不守舍,笑嗬嗬道,“上車,我們回去。”
“……嗯。”
直到回到廢棄倉庫,見到孫哥他們,六子才鬆了口氣。
果然是幻覺。
世上哪會有鬼呢?
“事不宜遲,咱們走吧。”孫哥把煙別在耳朵上,招呼道,“大順、猴子,都來搭把手,德叔你歇著,六子你也來。”
“來咯!”
“小心點,六個上等貨都別磕著碰著。”
“孫哥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咱又不是第一次跑貨。”瘦成竹竿樣的漢子——猴子應道。
“之前是誰沒綁好,讓那女娃死了的?”孫哥嘲道。
“嘿嘿嘿,這……人有失手嗎,孫哥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大人不記小人過……”
“拍馬屁沒用,該扣的工錢還是得扣。”
“這當然,這當然。”
四人或輕車熟路、或笨手笨腳地把“貨物”抱上車堆好,又把廢棄倉庫裏的落腳痕跡抹消,檢查一番,這才上車。
這輛麵包車原本是7座的,在請人改裝後坐翻倍的人不成問題,何況現在才11個呢。
等等,11個?
六子瞪大了眼睛。
開車的大順,副駕的孫哥,中排靠窗的猴子,後排的自己和德叔,還有和猴子一排的三個女人,以及被自己和德叔夾在中間的三個女人……
多了一個!!
六子的聲音都顫抖了,“猴、猴子,我和德叔不在的時候,你們又抓了一個啊?”
猴子回過頭來,詫異道:“怎麼可能?!荒郊野外黑燈瞎火的。”
“可不應該是六個女人嗎?”
“是啊,我這三個你那三個,六個啊?”
“不……不對……”六子的牙齒咯咯打顫,想要大喊,卻仿佛有某種力量隔絕了他的勇氣,聲音小得隻有自己能聽見,“死了一個,剩五個啊!”
“是六個沒錯,”大順插話,“虧你還是六子,連六都數不清,羞不羞?”
“可、可是……”
“嚇得數數都不會了?你這膽子要多練練,才好接德叔的班。”孫哥往後瞧了眼,眸光犀利,見“貨物”無恙,沉穩道,“大順,開車。”
不、不是的。
有東西在車裏!
是那個女人,她死了以後變成水鬼,跟上來了!
車窗外的月光,映照著六子慘白的臉,也映照出他身旁,一雙沉靜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