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怔了許久, 最終還是將那鑰匙插進了鎖孔中。
那看起來堅固無比的石門, 便在一聲“咯噔”下,被陵玉推開。
陵玉徹底看清了角落那人的模樣。
事實上,從她方才看到他人的那一瞬間, 她的整顆心都在不可抑製的在顫抖。
他的雙目緊閉, 半點動靜都沒有,安靜的讓她難免就聯想到了死人的模樣。
她一步步靠近, 最終在他身旁蹲下。
陵玉伸出手去試探對方的鼻息在探得對方仍然有著呼吸的時候, 她便驟然鬆懈了下來,腿軟似的坐在了一旁。
她的手指緊緊捏著自己的裙擺, 想到自己方才的後怕,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她卻伸手去解了對方的衣扣。
她最初的本意便是想要遠遠地看上一眼,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 她看完就會離開,不會帶來任何麻煩。
可偏偏她那雙眼睛不該看得那樣仔細, 不該叫她看到了牢房是多麼肮髒不堪,也不該看到了他身上整潔到反常的囚衣。
試問連牢頭身上的衣服都邋遢之極,一個囚犯的衣裳又憑什麼這樣幹淨?
這一切都仿佛告訴陵玉,事情並沒有表麵上那般簡單。
這個時候,才將將解開了他身上單薄衣服第一顆扣子的陵玉, 便看到了對方脖子以下縱橫交錯的傷口。
那些傷……深淺不一,唯一相同之處便是沒有再繼續流血,他的傷口仿佛被水泡過一般, 四周的皮有一種詭異的慘白,而在他傷口的裂縫裏麵摻和了一些不知名的粉末,是一種苦到發臭的草藥味道。
從表麵上來看,他受過刑訊之後,仿佛也受到了治療一般,然而……
這些傷口之下,還橫亙著無數的舊疤痕。
所謂的治療,不過是為了更好的刑罰,才能讓他不能那麼痛快的死去。
陵玉的手哆嗦著,卻堅定地將他上衣全部扒了下來,而此刻呈現在他上身的傷口,便暴露無遺。
在盛欽的上半身,幾乎都尋不出一塊好皮出來……
在他的後背甚至還有一塊巨大的燙傷,這個燙傷正在愈合的過程中,在這些傷口上,同樣被人粗魯地糊了一攤粉末,而在他背上更多的刀鞭刺傷都從那塊燙傷邊緣延伸出來,仿佛就是在告訴陵玉,她所能看到的都隻是冰山一角。
而她所以為他承受的,也僅僅隻是冰山一角。
陵玉越看,臉色便愈發慘白。
“這都是你活該……”她低低地呢喃出聲。
她早就該料到他有這一日的。
這於她而言,也根本就不該是一件傷心事……
她的手往後縮去,卻不防按到了一處濕軟的地方,陵玉下意識收回了手,卻發現自己觸碰到的竟是對方的腿部。
然而方才那種觸感卻極為詭異。
那種按下去仿佛按破了某種腐爛果皮的觸碰,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陵玉後背莫名沁涼,隻緩緩將對方的褲子卷起,直到她看見在他腿上一片發紅腐爛的傷口,她才發現自己遠遠低估了那些行刑人的狠心程度……
就在下一刻,她便看見了那傷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幾乎是瞬間,她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陵玉極力忍耐著手指的顫抖,將他的衣物撥開才看清他腿上的傷口已然開始化膿腐爛……
她將手指靠近那傷口,在那處第二次有了動靜的時候她便捉住了那團鮮紅的東西。
陵玉將手指拿到近處來看,那股撲麵而來的腥腐味道令她極為不適,她忍耐著發毛的感覺將那團血汙撥開,這才露出了裏麵一隻沾染了血的肉蟲……
她驚恐地將手中東西丟到一旁,便再忍無可忍地扶著牆泛出一陣幹嘔。
“是不是很惡心……”
在她的身旁忽然就響起了一道聲音。
那聲音不複以往的低沉溫柔,而是沙啞幹枯到刺耳,那語氣更是虛弱得宛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氣力若續若斷。
陵玉抬起頭,努力維持著麵上的鎮定,看著他,一言不發。
“你不該來這個地方。”在經曆了諸多陵玉都想象不到的折磨之後,他的臉色慘白的幾乎同屍體無異,然而他的語氣卻仍舊平靜。
“你是不是很恨我?”陵玉垂眸看著自己沾了泥的裙擺,神情麻木道。
“我不恨你,這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我不恨任何人了。”
陵玉緩緩抬起頭看向他。
她朝他伸出手去,似想要撫去他麵頰上一滴血汙,卻被他避開。
他麵朝著裏,背對著陵玉,仍舊是那副幹枯刺耳的嗓音,道:“公主快些離開這個汙穢之地吧……”
“那……你呢?”陵玉縮回了手,目光看向他。
他的肩頭似乎輕微顫抖了兩下,隨即低聲說道:“賤臣死不足惜,不該玷汙了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