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的傷勢並未完全大好,他今兒便讓她開始彈琴,等會兒保不準她就彈得指骨再度錯位,帶疤的指頭再度裂開,血肉模糊。
這樣的夜流暄,果真冷心冷情!縱然如今他親昵的牽著她,親昵的與她手指相纏,親昵的與她極其難得的溫潤而笑,但他,終歸是一個拿捏得當,極有分寸的冷血之人。
她想與他周旋,憑她如今的偽裝與心思,還不夠火候。
院中那顆碩大光禿的梧桐樹下,有小廝極快的在地麵鋪了軟墊,擺了矮桌,桌上安置著一張七弦琴,烏木而製,看著極其精致。
鳳兮與夜流暄隔著矮桌對立而坐,她先是垂眸掃了一眼麵前的七弦琴,隨即抬眸朝夜流暄幹淨純然的笑:“流暄想聽什麼?”
“葬心。”他薄唇一啟,微微悠遠的二字順著她唇上的弧度一並道出。
鳳兮點點頭,指尖探上琴弦,信手而彈。
一曲終了,指頭的骨節果然開始隱隱發痛,鳳兮不動聲色的忍著。見夜流暄並未喊停,她再度重彈這曲。
這葬心之曲,本屬音攻。上次在王府中彈奏,幽蘭會失神呆滯,碧夫人會摔倒流產,無疑是受了音攻所擾。
但如今,大抵是她內力不夠渾厚,加之琴技不佳,是以對麵的夜流暄,並未受擾,反而還稍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一雙精致的眼睛靜靜的望著她。
他聽著音律愜意,但鳳兮的指頭卻是越來越開始疼痛。
待開始彈奏第三遍時,她眸色稍稍一動,刻意用了內力注入左手食指,那股內力震了好幾次才震斷琴弦,霎時間,弦斷,聲遠,她的食指也被琴弦劃破了皮肉,溢了幾滴血在琴木上。
夜流暄眸子稍稍一眯,整個人精明得如同能觀透她的心,讓她心底微微浮出心虛,但麵色與目光卻是毫無異樣。
“怎這般不小心。”片刻,他如是言道,才將她的手拉過去,最後讓她掏出懷中的絹帕為她的手指包紮。
“方才彈得投入,便不小心彈斷了琴。”說著,故作黯然,“可是掃了流暄的興致?”
他深眼將她打量,待她被他盯得有些心虛,他才若無其事的勾唇一笑,整個人看著風華萬千,美得不可方物:“掃了我的興致倒是無妨。隻是,你若再用內力刻意震斷兩根琴弦,恐怕你這手當真不想要了。”
他稍稍將‘刻意’二字的嗓音拉得有些長,鳳兮聽得心頭驀地一緊,隨即微微垂眸,掩蓋住一眸子的波動。
他竟然知曉她故意震斷琴弦。
既是如此,他為何不惱,反而還若無其事的替她包紮?
她猜測片刻,依舊猜不透他的心思,卻聞得他道:“在這裏悶了兩日,下午可想出去走走?”
鳳兮一怔,略微不置信的抬眸望他,隨即迅速斂了神色,朝他燦笑著點頭。
他眸中微微滑過一道溫度,隨即牽著她起身:“那便先去梳洗一番,待用過午膳,我們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