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軒心裏邊想的東西,自然是不可能去和海知縣說明白的。
如果海瑞到了京城裏頭,即便仍是那副軟硬不吃的模樣,蕭墨軒倒也無所謂。
怕就怕的是,這廝一到了京城,便就想著法子要拆那皇帝老兒的台。這樣的話,那蕭墨軒便就要多上幾分擔心了。
說過了正事,蕭墨軒合著海瑞,鄢盛衍兩個坐在堂上,說了些不疼不癢的話,問了些地方上的民情,眼瞅著漸漸已是過了未時。
“請問兩位大人,今個是否在驛站留宿?”海瑞也是見天色不早,起身問道,“兩位大人說了,下官也是好提前吩咐人去安排。”
“也好。”蕭墨軒抬頭望了下天光,點頭回道,“若是現在走,怕是走到半路便就要天黑了。”
“依著規矩,兩位大人到了這裏,也該是接待的。”海瑞隻等蕭墨軒說完,又繼續問道。
難道海知縣突然開了竅?蕭墨軒有些詫異的看了海瑞一眼。
“蕭大人的份例,該是四斤肉,八斤米,時蔬三樣;鄢大人則是兩斤肉,六斤米,時蔬兩樣。”海瑞一本正經的說道,“若是兩位大人要在驛站留宿,下官便派人把份例送了過去。”
呃海瑞還是海瑞,絲毫沒有變,蕭墨軒心裏訕笑一聲。
“不若如此。”蕭墨軒略頓了一下,開口說道,“本官適才也說過了,這回來淳安,要緊的也就是尋你說說話。”
“不若便把這些米肉拿了到你家裏,請你家裏人代為操執,席間也好多說說話,何如?”蕭墨軒這倒是好意,想想海瑞這麼一年多來,據說隻買過一兩回肉。反正自個這回來淳安,帶的人又不多,六斤肉給五個人吃,無論如何是吃不掉的,帶著海瑞的家人補充下營養也是好的。
“不。”海瑞立刻擺了擺手,斬釘截鐵的回了一句。
“哦。”興許是海瑞也覺得自個回答的快了些,臉上立刻又鬆了一些,“並非下官想要拂蕭大人的好意,隻是這不合規矩。”
“得,得得。”鄢盛衍在一邊耐不住性子,已是跳了起來,“這回也不要你的例份,這一回我來請,總行了吧。”
“吉利,吉利。”鄢盛衍朝外邊叫著,鄢吉利立刻應聲而入。
“去街上買些吃食,晚膳用的。”鄢盛衍不耐煩的揮著手,“看看有啥子東西,多辦些來。不過這淳安縣城裏,你隨著我也呆過,實在沒什麼東西,你就看著辦好了。買好了以後,送到海知縣家裏去,今個晚上我等就在海知縣家裏用飯。”
“哎。”鄢吉利得了吩咐,轉出門外去了。
“這這怎好勞鄢大人破費。”海瑞有些遲疑。他心裏也是清楚,蕭墨軒和鄢盛衍也是一片好意。
“要不今個還是讓下官來做東好了。”海瑞猶豫了一下說道。
“”蕭墨軒有些默然,海知縣買兩斤肉,都能成新聞。若是能讓海知縣請客,約莫更是天大的料。
得了吧,就你那點俸祿,還得養一家子人。”鄢盛衍不屑的擺了下手,“隻是要你家那位老仆,手藝上得用功些才是。”
“這倒無妨。”海瑞微微笑道,“若是鄢大人不放心,下官便親自下廚便是。兩位大人能去下官家裏稍坐,也是海瑞的榮幸。下官在海南老家的時候,曾學過些廚藝。”
呃剛才是海瑞請客,這回是海瑞下廚,蕭墨軒心裏笑了個顛來倒去。
都說海知縣並非常人,可這眼看著,也就是個普通人。由此看來,海瑞也不是一點人情味也沒。行事古板,也許這便是他的道吧。其實和什麼“心學”,“理學”,也沒甚多大區別。隻要不和他涉及到原則性問題,其他都無所謂。
而對海瑞來說,蕭墨軒倒也算個另類。聽了那個四斤肉,八斤米,也沒有絲毫不悅,作為一位朝廷的二品大員,已是極為難得。
“元川,我看我們大明朝官員的俸祿,也該是要變變了。”蕭墨軒等鄢盛衍坐了回來,開口笑道,“嚴法止貪,高俸養廉,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員們,大多都是十年寒窗苦讀出來的。下了那麼許多功夫,到頭來還不如一個鄉紳,如何讓人心服。”
“這如何變法?”鄢盛衍訕笑一聲,“朝廷上上下下,官員何止百萬。若是要加了,那衙門裏裏頭燒火的,走事兒的,是該加還是不該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