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1 / 3)

他擦她的眼淚, 卻怎麼也擦不幹淨,沒一會兒便滿手濡濕,指尖手心皆是滾燙, 喉嚨忍不住的梗塞:“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 不要哭,我愛你。”

黎夏很想說話,張了張口卻發現一個音節也發不出,身後傳來車門開關聲, 即便隔著一定距離, 她也能從關門聲裏聽出媽媽耐心即將殆盡。身後是媽媽,身前是他, 她被硬生生撕裂成兩半, 心髒痛得微微痙|攣。

她安慰自己,總該痛過這麼一回, 全當為之前缺失的溝通與陪伴賠罪了。

緩慢而艱難地從溫暖懷抱抽離,一陣刺骨寒風吹過, 一下凍冷了黎夏的臉和手腳。她撩起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 強迫自己不要再眷念分毫,轉身迎著媽媽走去。

謝和風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身前, 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家人。

父子之間的默契,一個眼神勝過千言萬語。兒子情緒複雜的神色裏,分出了一大半愧疚和抱歉給他們。如果時間允許, 謝興會告訴兒子,不需要感到抱歉。在他看來,外人的言語中傷毫無所謂, 孩子們能幸福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沒時間讓他傳達這些話,無論是對兒子,還是對黎夏,在這情況裏,他都來不及說。

謝興招呼鄰居們散了,然後扶著謝爺爺回屋,進了館子內,又溫和地招呼食客們先吃飯,天冷菜易涼。

食客們都理解這位父親的心情,也都沒再往外看。

謝和風緩緩收回視線。

黎夏走到車邊,頂著媽媽落寞的目光打開後座門,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回頭,便看見謝和風快要走到她們麵前。

他要說什麼嗎?

黎夏大腦快速轉動,謝和風停在她們三步遠的位置,他井不是要說話,也沒有看她,而是看著她媽媽,屈膝,筆直的朝喻婉菱跪了下去。

大腦嗡的一聲,黎夏被震得失神兩秒,意識回籠的瞬間,猛地衝回去拉謝和風,嘴裏痛哭出聲:“不要不要!我不要你這樣。謝和風,你起來!你起來!!”

黎夏的手沒有一絲溫度,被男人反扣在掌心裏。這個動作讓她忽然覺得沒了力氣,單膝跪地抱著他無聲地哭。

喻婉菱不可置信地盯著朝她下跪的男人,心裏一時沒了主意。

謝和風單手摟著黎夏,看著她擲地有聲地說:“我這一跪,為我之前給黎夏帶去的傷心難過求取您的原諒,那時我確實是做錯了。”

偶有行人駐足,投去驚奇目光,謝和風麵無改色,脊背挺的筆直。

倒是能屈能伸,喻婉菱冷硬的表情鬆弛些許,卻仍舊冷哼了聲。

“不知道您是否收到了黎夏給您寄的生日禮物和特產,您當時是不是也覺得黎夏沒把您放在心上?”

這話讓喻婉菱沒法接,收到禮物的感受到現在想起來都還是開心的,這兩個月每周一次的通話聊的也很愉快。

“那幅畫黎夏畫了很長時間,丟棄了很多很多廢稿,盡管那些廢稿已經很完美了。”

“您大可不必因為我而用那樣的話傷害她,有什麼衝著我來就行。我就在這,您今天想怎麼泄恨都行。”

喻婉菱抬了抬眉,怎料謝和風話鋒一轉:“但我家人不能平白遭人侮辱,我尊重你是長輩,之前那些話我不計較,但也僅此這一回。”

怒氣卷土重來,還沒有哪個人敢這樣與她說話,喻婉菱微眯起眼,喊了黎夏一聲,恨鐵不成鋼道:“你給我起來。”

黎夏卻又往謝和風懷裏埋了埋。

謝和風摸摸她頭頂的丸子,聲音不由自主放輕兩分:“還望您泄過恨後,回去別再為難她。”

“真是狡猾,什麼話都被你說了。”喻婉菱氣極反笑,“起來吧,這像什麼話。我的恨一次兩次也泄不完。”

黎夏連忙拉謝和風起來,她已經沒哭了,一雙眼紅的不像話。

“任憑你說破嘴皮,我都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至於黎夏考不考慮我的建議,我管不了。”

一聽媽媽陰陽怪氣,黎夏就覺得頭疼,她改變了主意,對喻婉菱說:“您先回去吧,我老早就和蓓蓓和懷覓約好了,她們明天過來,我帶她們玩兩天再去b市找您。”

“你想好,今天不跟我走,之後我們不必再見。”原本不想在外人麵前暴露自己和女兒緊張的緊張,但今天都這樣了也就無所謂了。

黎夏想了想,商量道:“您累了一天了,我們休息一下再走吧。”

“你休息,我走。”喻婉菱丟下話後回到車上,插上鑰匙發動引擎。

黎夏賭氣地站在原地,謝和風拉她過去,敲了敲車窗。

喻婉菱猶豫了下還是把車窗搖下一半,偏頭看著他們。

謝和風主動提議:“我送你們回去。”

黎夏忙說不用,這個提議肯定會被拒絕。沒想到她媽媽竟然說:“也行。”

黎夏看著媽媽:“?”

喻婉菱忽略了黎夏的疑惑,對謝和風說:“去拿本。”

“不用,有電子的。”

喻婉菱沒再說別的,很幹脆地從駕駛座下來,謝和風開了後座車門,她彎腰坐進去,挪出一個空位給黎夏。

謝和風看著黎夏,神情已完全恢複如常,輕聲說:“快上車,車裏熱乎。”

黎夏還想掙紮一下:“……你不必。”

“沒事兒,上車,乖。”

黎夏不好再說什麼,當著麵她總不能說怕媽媽不懷好意吧。

唉。

她真的,很無措。

謝和風等黎夏上了車,替她們關好車門,坐進駕駛座,發微信跟謝興說了一聲,才啟動了車。

紅色轎車很快消失在門前小道,車聲漸漸變小,直至完全消失,此地恢複安寧。

車上了主道後,喻婉菱便靠著車椅開始閉眼休憩。黎夏是生氣的,一路上都沒說話。謝和風也沉默著開車,兩人的視線偶爾會在車鏡裏相遇,謝和風仿佛在通過眼睛施魔法,黎夏淩亂的心潮漸漸被魔法撫平。

他為了她向媽媽下跪,深深震撼到了她。

寂靜無聲的轎車半個小時後上了高速,直往b市開,喻婉菱離婚以後回了家鄉。

喻婉菱熬了一整夜,沒一會兒就睡熟過去。黎夏這才偏頭看向媽媽,再怎麼保養,年齡到了,眼角還是有了皺紋。

心累又心疼。

一共五百多公裏,半路天就黑了,過了b市收費站,已是夜幕四合。喻婉菱醒了過來,車打著雙閃停在路邊。黎夏正趴在前麵在謝和風的手機導航裏輸地址。

很奇怪,這畫麵竟讓她有些移不開眼。

黎夏輸好地址往後退,退到一半才感知到旁邊的視線,沒防備,嚇了一跳。

女兒秒變的神色刺激到了喻婉菱。她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把她和黎夏好不容易搭建的親密擊散,她們的關係將會再次凍結。

可她沒辦法。

她太嫉妒。

嫉妒這個被女兒深深喜歡的男人。

她昨夜才從一位故友那裏得知黎夏在學校轟轟烈烈談戀愛的事情,故友帶著祝福告知她,故友笑著說“現在的孩子啊,真是浪漫”。她強顏歡笑,通過故友,看到了他們交往期間數不勝數的甜蜜照片和視頻。

她的女兒,從來沒有這樣在意過她。

從來沒有。

雖然黎夏一生下來,就是奶媽和保姆帶的,甚至於黎望潮帶的時間都比她多。但她是有苦衷的,那時她正在努力從婚姻中剝離,去奮鬥自己的事業。

懷黎夏時,她和黎望潮的婚姻已經開始走向相看無語。她和黎望潮,從相識到熱戀再到無感,隻用了兩年。黎夏來的突然,給黎望潮生孩子當時已經不在她的人生計劃裏。若不是懷了黎夏,她早就跟黎望潮離婚了。

還是胚胎的黎夏對她來說,是一道無形的枷鎖。可所有人都勸她生下她,而且她也不想沾上血腥,所以最後決定生她。

生完孩子第三年,她在服裝設計領域名聲大噪,事業蒸蒸日上,除了設計本身之外,鮮花和掌聲也同樣把她枯槁的靈魂催生成鮮活炙熱的狀態。

又一次的國際服裝設計展圓滿成功,她給自己放了個假。她想到了許久未見的女兒,訂了機票直接從巴黎飛到c市。一開門就有一個糯米團子跑到她麵前,待看清她的模樣,糯米團子粉雕玉琢的臉蛋上浮現幾絲好奇,奶聲奶氣地問她:“你是媽媽嗎?”

她有些恍惚,點頭說是,聲音出來,是很少有過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