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圓滿(2 / 2)

“你去哪兒呀?”堇衣叫道。

紀融頭也不回地答道:“去下遊打水。”

“在這兒打豈不更好,這兒是上遊,豈不更清冽些?”堇衣喚道,那少年卻全似沒聽見一般,隻自顧自地朝外走,堇衣見狀也沒奈何,隻得起來跟上他的腳步。

回去的一路上,兩人倒也算“有說有笑”,堇衣雖不知為何,但自從打了水後,紀融的心情便似乎明朗了一些,往日裏惜字如金的人,今日倒也偶爾會回她幾句完整的言語了。

回到莊子後的日子,除了暑熱難耐之外,一切也算平淡宜人,隻讓人盼著八月天氣轉涼的日子快些到來。

堇衣也應了自己的諾,請了紀融到院中煮過兩次茶,雖然他看著還是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但堇衣知道,這人其實心情不錯。一時也不由感慨,他雖性情詭秘,倒也還有幾分溫情,可見這人還是要多處處。

至於憐兒之事,殷芮那邊卻再無音信,堇衣不知道她是將這事放下了,還是暫且因禁足施展不開,總歸眼下還是風平浪靜的。

元風也為她帶來了方湄給她寫的信件,其間並沒有她期待的對南北沿途風光的記述,倒全是方湄對南北差異的抱怨之言。

信中說他們一進入南方,那頭發便整日裏‘懨懨’的,不比在北方精神、颯爽,又說南方的暑氣直熱得人難受,渾身都不自在,全無半點爽利勁兒,她隻想成日裏在河中赤著膊子泡著……,諸此種種,加之方湄童言趣語的表述,綠沁念信時便逗得堇衣和院子裏的眾丫鬟們捧腹大笑不止。

及至八月中旬,過了中秋,天氣開始轉涼,蘇母才吩咐著收拾東西準備回城。

而等到堇衣真正坐上回城的馬車時,已是九月初了,彼時她與殷芮對坐在馬車中,彼此除了中秋時在父母的院中見了一麵、寒暄了幾句外,其餘則都沒見過,更別提好好說會子話了,眼下兩人這樣麵對麵地獨處著,一時間俱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這段日子你怎麼樣?”殷芮主動開口問道。

“挺好的,禁足倒把該有的不該有的心思都斷了,倒是難得的清淨安寧。”堇衣喃喃道。

殷芮聽見這話,知道她意有所指,隻略笑了笑,也不再言語,二人便就此沉默了一路。

直到要下車時,殷芮才又開口道:“我隻希望你多體諒體諒我幾分,你我雖差著五歲,但你素來早慧,總讓我覺得你與我是自小一道長大的。你該是知道我的,我總不是一個心狠之人。”說罷便徑自下了車,也不管身後人作何反應。

堇衣聞言,一時間想起自己與她從小的種種冤家磕絆,不由也歎起氣來。

回府之後沒多久,便是堇衣的十歲生辰,除了雁回不在家中頗為遺憾外,其他的倒也俱都熱鬧和美。

堇衣看著飲了點酒便有些上頭的父親對著母親頗為孩子氣的舉止,而往日裏母親那張端莊溫柔的麵孔,現下竟也泛著幾分羞赧,一時隻覺新奇又甜蜜。

又看著元風和立墨難得融洽,兩人趁著酒興,倒比拚起詩文來,你一句我一句的,吟著吟著又開始辯起精要、論起時局,相互拉扯著非要分個勝負,大感有趣的同時心中也十分慰藉。

殷芮今日也仿佛回到了往昔,明**人的同時,言辭間依舊時嗔時怒,盡是一副小女兒家的情態。

堇衣笑著望著他們,心中隻覺幸福無比,家人便該是如此的吧,守望相助、和順團圓。

此刻的她沒意料到這個生辰將是她在家中最後一個無憂無慮的生辰了,也沒意料到這頓看似還有一個小缺憾的晚宴,似乎也是這家人從今開始的最圓滿的一頓團圓飯了。

“……小姐!小姐!”綠沁慌亂地叫著,卻見堇衣毫無反應,仿佛癡怔了一般,忙伸手推了她幾下。

堇衣這才恍惚回過神來,右手撐著榻幾,仿佛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這支手上了一般,呢喃道:“你,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二少爺將承安伯家的世子攔著打了一頓,那個世子如今生死不知,大少爺似乎與這事也有些牽扯,二少爺甫一回府就往大少爺院中鬧了起來,老爺帶了人趕過去後,直接將二少爺綁到了東府的祠堂中,東府的大老爺和族中的太爺輩並有資曆的爺們兒輩的人物也都陸續聚過去了,眼下二少爺整個人已是被打得血肉模糊了。”綠沁抖著聲音,哭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