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楊悅就要去做一次理療，你要不要抽空一起過去？”沒有順接薛之楊的茬，潘玉龍眼光一閃，隻是轉開了話題。
點點頭，薛之楊立即正色附和，“當然。再忙也要去的。”
“這樣吧，薛之楊，如果你忙的話……我就再跟劉大夫重約時間。你看，或者盡量安排在晚上怎麼樣？這樣就算你跟著去，也不會顯得太刻意。楊悅也不會產生其他想法。”沉吟了一下，潘玉龍委婉建議。
“行啊。我也怕楊悅多想。但是又不能總這樣怯步不前。潘玉龍，謝謝你。”薛之楊倒也感到這建議挺好。
“謝我什麼……楊悅好才是最重要的。等下我將劉大夫的聯係方式也給你。以後，說不定就全是你的事了。”潘玉龍神色誠懇。這是他對楊悅始終不會變的關心，他自然慎重。
“唉，我隻怕心中求之不得呢。”薛之楊大方地自嘲，“對了，潘玉龍，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怎麼？我礙你眼了？這麼巴不得我走。”這下換潘玉龍似笑非笑了。
“那倒不是。我隻是想，你就這麼丟一份備忘錄給我可不夠啊。還是我先回去看，細節我再隨時請教。總之呢，我感覺我們要多接觸幾次才行。”薛之楊再次翻了翻桌上的紙頁，實事求是地正告潘玉龍。
“好，隻要你有時間。我們隨時可以約。”潘玉龍爽快答應。而看著凝目在備忘錄上的薛之楊，他微一猶豫，終於還是再次開口，“薛之楊，我這裏還有件事想請教你……”
“什麼事？”薛之楊頭也沒抬地問。
“你……到銀海來，是為了時代公司最近發生的事嗎？”潘玉龍問得謹慎。
“潘玉龍，你這是屬於公事的範圍了。我恐怕很難回答你啊。”停下手中的閱讀，薛之楊抬起眼。深思著看向對麵似有些失望的潘玉龍，他也略帶遺憾地回答。
“哦，是嗎……那……就算了……”潘玉龍低下眼。兩個人一霎時都有些沉默。
“潘玉龍，你是擔心她吧？那位……金誌愛小姐……”薛之楊略一思索，有些明了，“你的心思我能理解……我想，跟你大致講講外圍的一些情況應該沒什麼問題。”
薛之楊還是小心著措辭，緩緩開口，“潘玉龍，你暫時也不要太過擔心。你要知道，為了追逐最大商業利潤，任何企業都有衝破法律和道德規範的衝動。象時代公司在中國涉及商業賄賂也隻不過是在商業活動中滄海一粟。因為，其實出現商業賄賂等問題在世界各國都並不鮮見，這也不僅僅是中國專有。所以，從這個角度上看，時代公司會涉及到商業賄賂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麻煩的可能是後續。”
潘玉龍的眼神因為薛之楊的一番言語而顯得更加憂鬱，其間焚心焦慮的氣息甚至讓薛之楊忍不住都要深深為之歎息，“主要原因是，多年來，在我們國家頻發的商業賄賂事件中，跨國公司已zhan有越來越重的比例。而依據屬地原則，對於跨國公司在華涉嫌行賄的行為中國方麵也有管轄權，隻是實際情況處理起來卻往往非常的複雜。”
薛之楊喝了口水，細細地為潘玉龍解釋，“其實，即便是國內企業的商業賄賂行為，最後被追究刑事責任的比率都非常小，更何況跨國公司……這迫使我們政府的更高層麵開始關注這類事件。因此從前兩年起，我們國內開始發起’反商業賄賂’治理風暴。時代公司當初既然因種種原因難以避免出現一些違法違規事件，那麼，它今天會出事也就不可避免。而對於這樣的跨國公司來說，這無疑就是一樁醜聞。”
屈指敲了敲桌麵，薛之楊接著分析，“我個人認為，就算時代公司能從此次事件中脫身，它也不能全身而退了。起碼，在中國，它曾經完美的企業形象就受到了徹底的挑戰，這絕對會影響它今後在中國的發展……一朝損失容易啊，不容易的是補回……而至於韓國國內……”薛之楊一頓，再次看了眼潘玉龍。
“韓國國內又會怎麼樣？”潘玉龍問得簡直驚心，臉色在猛然的一陣紅後又泛起一層淡白。
想了想，薛之楊還是輕輕開口，“據我所知，韓國這個國家似乎更注重’公平透明’。韓國政府認為腐敗和商業賄賂是萬惡之源，提倡重典整治。所以，他們也製定了一係列的相關法律政策。而他們經濟界則實行透明經營和嚴格會計製度，並與各界共同簽署反腐敗公約《透明社會協約》。因此時代公司此次隻怕很難避過他們國內的公眾和輿論的嚴格監督。”
盯著潘玉龍，薛之楊最終淡淡總結，“所以，潘玉龍，我想，有些事，可能已不是你能擔心得了的了……估計，這會兒，公安雖不至於插手時代公司內部管理，稅務工商可能都已有行動了。畢竟，此次事件還涉及了銀海市裏的某位要員……就怕現在發現的隻是冰山的一角啊。”
“是嗎……我終還是不能幫到她嗎……”時間仿若靜止。眉睫輕垂下，潘玉龍忽然有些莫名的傷感。再一次地，他感到了世事的無常。
“潘玉龍，你想幫她什麼呢？我記得，你已經卷進去過一次了……難道，你還真的想讓自己從此不能脫身？”薛之楊很是奇怪。
慢慢地搖頭，又深吸了一口氣，潘玉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終於說得平靜，“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薛之楊倒有不同意見，“你該遠離時代公司。當然……也不是叫你遠離……金誌愛小姐。不過，看樣子也很難哪。誰叫那位金誌愛小姐是時代公司的董事長呢。”
“來不及了。薛之楊。已經來不及了。我從來都沒有走近過時代公司，我隻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金誌愛。”潘玉龍苦笑，眼中卻因為想起金誌愛泛起溫柔，“所以，我也隻是覺得，我如果沒有愁過她的愁，沒有思慮過她的思慮，沒有痛過她的痛，我就不配說我愛她——而既然幫不上她，那麼，我選擇陪在她身邊。”
“選擇陪在她身邊……”薛之楊一怔，隨即問，“你們在一起了？”
“對。”潘玉龍回答的簡短淡定。
“楊悅好像還不知道這事呢吧？”薛之楊若有所思。
“嗯，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不過，我想，這事也不著急告訴她。”潘玉龍靜靜地對薛之楊說。
“也是。”薛之楊歎氣，“楊悅知道不知道事小，相比你跟金誌愛在一起要沒有波折才更重要。不過，我想，這種時候，你能一直陪在她身旁也就足夠了。畢竟，有心無力的事也不是就這一樁兩樁的。何況，潘玉龍，你也知道事實就是如此，在這方麵，你的的確確幫不了金誌愛也幫不上金誌愛。”
“也許就是因為知道了，所以我才會更擔心。”潘玉龍也跟著輕輕歎了口氣，“算了，盡我所能吧。現在似乎也隻能如此了。”他的眼神裏有著微微的恍惚，清晨臨別時金誌愛的問話仿佛又在潘玉龍的耳邊切切地響起——“潘，你，準備好到我的世界裏來了嗎？”原來，在現實與愛情麵前，金誌愛竟是早已比他想的更深。
而這種時候，薛之楊唯一能做的，就是點頭。他再次從心底深深地感慨，愛情果然是上帝用來折磨人的東西，卻偏偏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會在一嚐之下就甘之如飴。包括他自己，根本也就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