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平行的生命軌跡,一朝相逢,竟是從此地百般糾纏。金誌愛也沒有想到,似乎隻要愛上潘玉龍,從此就已讓他左右自己的一切,所有的歡笑淚水全數同他相關——於是,隻能一輩子扯在一起,仿佛隻是在個體上是兩個人,靈魂卻早已甘心情願地要急急融為一體。所以在愛潘玉龍的時候,她也就順帶愛上了他帶給她的一切痛楚。
金誌愛的眼光再次投注到潘玉龍身上,如此熟悉的容顏,讓她愛到極致,甚至寧願沒有自己。而看著他幽深眼中的些微忐忑、些微不安、還有怎麼也拂不去的深深愛戀,金誌愛就忍不住淚意滿眼。真的,她的潘就是她刻在心版上最深的痕跡,關於雪關於愛,終其一生輕易不能抹去。那不是一段記憶。那就是一種百轉千廻的痛。入骨入心。
現在想來,當時的她愛了沒錯,她的潘不愛也沒錯。錯的隻是那段慌不擇路的時光——是她太擔心失去;是她太早地沒有了愛下去的勇氣;是她,沒有給與戀人之間最重要的那種——信任。而這,還是她自己一直要堅持的。金誌愛忽然明白,也許喜歡會是一種感覺,但愛一定是一種幸福的承諾。一個人在一生中會遇到很多次幸福,卻隻能對其中一樁幸福做出承諾。雖然金誌愛不知道自己和潘玉龍的承諾會存在多久,可是,在學會寬容諒解的時候她也學會了珍惜。
金誌愛自覺自己深愛潘玉龍,總算,相比於可能會終其一生地錯過,如今的金誌愛才能切實體會到擁有的幸福。而今,她再不能因為過去讓曾經的痛綿延一世。隻因為,現在的她,在心底,更舍不得她的潘痛。那麼,過去的一切就當是她與潘之間一場最深重痛苦的考驗吧。涅槃之後的他們,也許,更重要的是要想清楚怎麼一起去麵對從今往後。
“潘,對不起……”心思百轉中,金誌愛終於伸手輕覆住潘玉龍的手,她的聲音裏麵有一絲悵然若失。可隨後她卻又笑起來,明媚鮮豔,似是終不再為過往而遺憾,“還有,謝謝你。”
“為什麼?”幾乎是立刻反手與金誌愛的纖指緊緊相扣,潘玉龍輕怔,聲音裏也有著淡淡的疑惑,淡淡的小心,“為什麼謝謝,誌愛?”
“因為你最終還是選擇做我最親密、最信任的朋友了啊。”金誌愛幸福地感歎,而她看向潘玉龍的眼也已是情意無限,“而能聽到你說‘Ok’、說‘ILoveYou’,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美妙無比的事情……我怎麼還能因為那段過去不原諒、不信任……潘,那你說你又為什麼還是願意選擇我了?”
喜悅頓時就象一朵花在潘玉龍的心中悄然綻放,無聲無息。清爽柔和得像山泉流歌的笑聲裏,潘玉龍的指尖再次溫柔無比地劃過金誌愛的俏臉,“因為是你,隻因為是你啊。誌愛。”
二
以為秋日的陰雨總會綿延幾日,沒想到,一夜之後竟是晴空如洗,陽光亮眼得輕易就能撞滿懷。金誌愛公司的事急,崔秘書一早就來接走了她,潘玉龍稍稍收拾了一下,也趕著要上班。昨晚,是兩個人第一次可以靜下心來表達各自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雖然意外卻絕對值得。兩人幾乎都沒怎麼睡。就象是一道被最終打開的門,他們終於都可以放下心結地跨越,而前方迎接他們的是純然的歡欣喜悅。這樣的心心相印感也衝淡了身體的倦怠疲憊。的確,愛要能相互讀懂,也要能相互體諒。對於潘玉龍和金誌愛來說,他們全明白,一切都隻是剛剛開始,他們需要的是在相互的徹底的深層交融中,堅定地共同去感受愛的酸甜苦辣。
言談中,金誌愛也對潘玉龍大致地提起了她來銀海的主要目的。跟潘玉龍早前聽到的消息一樣,果然與時代公司在華投資以來這幾年的行為有關。事實上,時代公司在中國發展到今天,不管從政府資源,還是從跟中方合作關係而言都相對和諧,並且掌控能力和手段也較為成熟。但是,畢竟,它的成熟是在曾經不成熟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所以,最初始,在進行各方麵的利益爭取時,就不得不采取各方麵的手段。而這次時代公司的會出事,完全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這真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韓國國內總公司現已得報,但要靜觀事態,目前仍隻能保持沉默。金誌愛的先期到來,首先就是為了要確切了解這次事件可能會帶來的一係列影響。不過,不用分析,她也知道,對於剛在北京取得的成果絕對打擊甚大。時代電子新的合作對象的發展本來已經有望,隻是這次事件的爆發,眼見著就要從此陷入僵局,後果真的很難預料。隻怕金誌愛就算還在中國,一時間也難以挽回些什麼。
別無他法,金誌愛隻能從時代公司中國區入手,徹查中國區內部管理及營運。這本來就是她前次來銀海的目的。而似乎這次也讓她得著了更好的藉口。當然,她的心底還有著更深層次的擔憂。所以,金誌愛也同時即刻致電總公司她的管理人團隊,要求他們迅速抽調人員前來銀海。而對於一些來自韓國國內的言論與質疑,金誌愛暫時也無力去搭理。她要打足精神應付的是林載玄及他背後的那股勢力。所以,這兩天金誌愛都在忙於聽取林載玄及中國區高層管理人員的情況彙報。
潘玉龍擔心金誌愛。他記起金誌愛上回來銀海,他再次成為她的貼身管家後崔秘書對他的叮囑;而金誌愛回到韓國後,樸夫人為了她甚至需要趕到廟山去為她祈福。如果可能,他真的很想就此陪在金誌愛的身邊。可是,潘玉龍也知道自己的能力,知道沒有這種可能。
潘玉龍隻要一想到昨晚依偎在他懷中的金誌愛,輕聲提及那些公司事務時隱隱流露出的倦怠及無奈,他就要忍不住地心痛。金誌愛對他說得越多,就越讓他在感到心驚的同時也感到無比的沉重。潘玉龍更不能忘記當金誌愛晨起離開時,站在門邊輕聲問他——問他說,“潘,你,準備好到我的世界裏來了嗎?”那種切切地、渴望地甚至還帶著不忍地、不舍地神情。而就在那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一瞬間裏,就在他再不能忍的深切擁抱裏,潘玉龍知道自己終將會選擇與她堅定地站在一起。
憂心之中,潘玉龍想起了薛之楊。不知道薛之楊還有沒有離開銀海。他撥通了他的電話。潘玉龍想在將自己連夜整理出來的護理備忘錄交給薛之楊的同時,向他再了解一些具體的情況。薛之楊是天地事務所的律師,也許可以在他能掌控的範圍內給他一些點撥。兩人於是約在午餐時的閑暇時分見麵。
實話說,當薛之楊從潘玉龍手中接過那份護理備忘錄時,心中還是感到很震驚的。而在他細細翻閱完以後,就對潘玉龍這個人更是多了一份敬佩之心。看著坐在他對麵一臉淡然的潘玉龍,薛之楊的感慨也油然而起。這樣的男人,在對楊悅近一年多時間的悉心貼身照顧裏都可以不動心,真不知該說是楊悅的不幸還是他薛之楊的幸?唉,愛情,到底是什麼呢?放下手中的備忘錄,薛之楊微微歎了口氣。
“怎麼了,薛之楊?是不是覺得有難度?一開始是這樣的,不過現在的楊悅已經不比從前。我倒覺得,輔助治療之外,你可能更要花心思的是在她的鍛煉和後期護理上。”敏銳地看了看薛之楊,潘玉龍說的溫和。
“不是為了這個原因。我隻是感到楊悅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她今生的幸運。也許,我也要感謝你才是。”薛之楊的神情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