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門了?魏昱莫名有些頭疼,邁步往裏走,恰巧聽見時綏的話,也叫他一愣。抬手止住了阿奴要喊的意思,站在殿外,他想聽梅的回答。
梅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不再是神女了,也不肯承認自己是魏昱的妃嬪,那她究竟是什麼,在以什麼樣的身份存活於世?
漫長的寂寞,終於由魏昱打破。梅與他對上視線,迷茫的神情讓他心中一緊。時綏局促不安起來,她不知道魏昱有沒有聽見那些話,她隻是一時生氣說了糊塗話。
他的眼風輕輕掃過梅的麵上,聲音不算重:“你來做什麼,回去。”
梅心裏驟然輕鬆了許多,起身就往外走,她本來也沒想著魏昱會幫她,王後也不會誤會什麼,這樣處理最好不過。
時綏也緩了一息,上前迎魏昱,笑靨如花,神情嬌羞:“你來了。”
“恩,孤與你一起去大政宮。”魏昱坐下後看著時綏,有些話不知如何開口。
時綏卻主動解釋:“是她自己要來的,不是我,你別誤會。”
魏昱並未深究時綏方才的話,順勢說道:“她性子古怪,往後也別理她,有事和孤說。”
這話時綏聽著怪沒意思的,雖然明擺著說了香姬不好,仔細一琢磨還是護著她。隻得點點頭:“知道了。”
魏昱略坐坐,便與時綏往大政宮去參加宴會。
梅在回去的路上,腦中不斷閃過時綏的話。春潮憤憤道:“虧你還想著她如何,我看這個王後也不是好惹的,往後咱們怕是要被針對。”
梅卻十分鄭重的問她:“春潮,我是什麼身份?”
春潮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梅笑了笑,頗有些自嘲的意味:“你看,你都說不出來,那王後如何能不誤會呢。”
夜幕降臨,王城熱鬧非凡。盛典的歡樂聲竟能傳進宮裏,天上還有令人眼花繚亂的煙花。
梅站在寒山宮內,仰頭看天,卻看不清晰。
她問桃子:“宮裏最高處在哪?”
桃子想了想:“觀星樓最高,能俯瞰王城。”
梅要去。
站在觀星樓上,煙花就在頭頂炸開,星星好似觸手可及。高處風大,她的發絲在飄,衣裳灌了滿風,下一秒仿佛就要乘風而去。
她看萬家燈火,她看人間煙火氣。
梅說:“這一生是逃不脫了,下次,要好好活。”
她看到半夜,往回走時,各宮殿的燈都滅了,唯獨東元宮亮如白晝。
“一夜都不滅嗎?”梅問春潮。
春潮點點頭:“是,龍鳳喜燭要燃上一整夜,滅了不吉利。”
香姬的眉間凝了又散,口吻不鹹不淡:“我真心祝他好,這樣我心裏會好受許多。”
本該是洞房花燭夜,最是濃情蜜意時。
時綏坐在床榻上,卻看著坐在遠處交椅上的魏昱,心中沉沉。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魏昱離開的那夜。
她等到了魏昱,終究沒有等到他的心。
其實馮淵說那話的時候,她便該清醒了。馮淵是魏昱近臣,沒有魏昱的首肯,他又怎麼會管王君的家務事。
握她的手腕,偏袒香姬。這都是在告訴她,他不愛。
“時綏,我能給你的,隻有這麼多。”魏昱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立於窗邊,身影和他立於雨國破舊院落時並無二樣,“在崇國,做你自己吧,你不再是可憐的七公主了。”
時綏張了張嘴,忍著淚,嗓音沙啞:“所以答案是,沒有喜歡過嗎?”
魏昱不會騙人,“沒有。”
可是她,自始至終要的隻有一顆心。
魏昱夜裏是在偏殿睡的,其實也沒睡。他對梅,好像有了不該有的感情。
她去拿剪子要剪喜燭,火舌舔著剪子,卻下不去手。丟剪子砸碎了花架上的一盆鮮花,芳姑嚇的破門而入,便見公主將頭埋在被子裏哭。
時綏抱著芳姑哭腫了一雙眼。即使在雨國受盡欺淩,時綏也沒有哭的這麼慘,芳姑撫摸著她的後背,自己也流淚。
時綏哭累了,在芳姑懷裏睡去,嘴裏喃喃道:“一定會的一定。”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往後的漫長歲月,隻有她才配與他並肩。她不信她捂不化魏昱,六年不行,就十六年,二十六年。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七月初一的夜,三個人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