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等了一個時辰,神女在仙境時也是這般養尊處優?”
梅自知理虧,嘴巴卻不饒人:“我並未叫你等著,你一廂情願倒賴我養尊處優了,不如早早將我送回仙境,大家都安得清淨。”
魏昱並不理會,抬手示意陳阿奴上膳,他額頭浸出一層冷汗,揚聲道:“傳膳——”
話音剛落,捧著漆盤端著海碗的宮女便魚貫而入,長桌上不一會便放滿了各色菜肴,山珍海味。魏昱是打外頭野慣了的,用膳並沒有王室那些老掉牙的規矩,此時拿起銀筷金碗吃了起來,絲毫不顧及坐在麵前的神女。
香味直往梅的鼻子裏撲,她必須要等著侍膳宮女替她布菜。魏昱吃的津津有味,麵前的菜色香味俱全,她甚至叫不出名字來。麵前的這道應該是蝦,這個尾巴她是認識的,那怎麼裹的黃黃酥酥的呢?那旁邊的烤的紅紅的又是什麼呢,看起來還有爪子,是不是小鳥?為什麼魚湯像牛乳一樣白,鍋子邊上還要貼餅?
魏昱見她正經危坐著,眼神卻在桌子上跳躍,怕是口水都咽了好幾回了。瞄了一旁站著的蘭草,下巴又點了點正盯著脆皮乳鴿發呆的神女,蘭草心領神會,上前替神女布菜。
梅又叫不出來名字,生怕給魏昱看了笑話,便小聲地告訴蘭草:“我都想吃。”
蘭草生出了憐憫心,她貼身服侍過神女,身上都沒幾兩肉。昨夜吃糕點的時候,高興的像孩童,看來吃了不少苦頭。於是便從近夾到遠,每一碟菜都要給梅嚐一嚐。
魏昱吃的差不多了,端起一盞茶解膩去味,順帶看著眼前人吃飯。她帶著豆綠色手鐲的腕從寬闊的水紅袖子裏漏出一截來,青色的靜脈就浮在慘白的膚上。大抵是因為過瘦的緣故,凸起的明顯,頗伶仃的。吃飯時儀態端莊,小口小口抿著,並不出聲,也不停頓。像一隻攢食物過冬的小倉鼠,魏昱真怕她的肚子撐破咯。
她吃的專心致誌,碰見合胃口的,還要小聲告訴蘭草再夾一塊,自然沒功夫注意魏昱。他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想起大政宮裏的事,眉頭微微皺起。
今日雨國俘虜歸國,緊接著處理了朝中魏成行殘餘實力,提拔一幹人等,也貶了不少。地方上安排的都是自己的心腹,舊臣中能用之人不少,卻不可急於求成,托付過早。散朝後楊丞相特意留了留,問道:“神女現在何處?”
魏昱沉吟片刻,看向馮淵,也問道:“神女現在何處?”
馮淵心說好你個魏昱,自己將人扣下了還裝傻。麵上不表,作禮答道:“神女現在大牢,臣本想晚些時候與陛下商討。”
楊老頭鼻子裏冒出一聲冷哼:“莫要糊弄老夫了,大牢內早就沒有神女的蹤影了。”
“孤把人留在章台宮了,楊老莫要擔心。”魏昱起身踱步,舒展筋骨。
楊老頭麵色嚴肅,話在嘴邊轉了兩圈,方才誠懇說道:“你既已登王位,便要事事替崇國考慮。神女聖潔之軀,不容世俗沾染,還望陛下慎重而行。”
魏昱笑道:“不能沾染如今也沾染了,這天地該變了,楊老還是安心守好崇國吧。”
梅吃的心滿意足,此時正拿小勺子喝湯羹,抬頭見魏昱盯著自己皺眉頭,擱下碗問道:“你看著我做什麼?”
“孤在想,該如何處置你。”魏昱回了神,嘴裏有著淡淡的甜酸味,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茶,原來是山楂油切茶。
“你得送我回仙境。”
“哦,理由呢?”
梅抿著唇想了半天,王宮的飯菜很合口味,住的也舒服,還沒有規矩束縛著,更不用數年如一日的祈禱祈福。梅很舍不得這樣的生活,但是魏昱差點殺了她,她琢磨不透魏昱的心思,更玩不過他,不如早早遠離。
她平靜說道:“我是神女,這是天命,不可違。”
魏昱冷笑一聲,眼裏盡是嘲諷:“孤忘了,你很會算命。不如算算自己命運如何,幾時死?”
梅沉默著,魏昱又抽風了,他果然記掛著六年前的事,時時刻刻想著報複。這種人怎麼會容許自己好好活著,怕是心裏早就想好了千萬種辦法折磨。
魏昱起身時掀翻了茶盞,清脆的碎裂聲砸在梅的耳邊,惹得眉間一跳。他說:“你命由我,是不是神女,孤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