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鼻尖酸得厲害。

她眼前氳起一層水霧,迅速彌漫開來。

“我們不要說這些事了,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宴翎飛快地從茶幾的紙盒裏抽出紙巾,擦了下臉,“姐,那天的事,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還要什麼想問的嗎?沒有的話,我就打電話了。”

“你說的阿刃,就是阿深派到你身邊的保鏢吧。”

宴清想了想,又問:“他對顧廷川開槍後,警方有找他問話嗎?”

提到司刃,宴翎突然沉默下來。

“司先生被帶走了,至今還在牢裏。”管家說,“開槍隻是其中一件事,怎麼得來的槍才是重點,司先生在接受審訊的時候……”

說到這兒管家遲疑了下,扭頭征詢宴翎的意見。

宴翎輕輕點頭。

管家道:“他還說出了另外一件事。”

宴清:“什麼事?”

“小姐,你才剛醒,不要激動。”管家擔憂地看著她,確認她處於平靜狀態,才說:“你父親在曼穀的死因,和司先生有關。”

“小姐你被顧廷川割喉倒下的瞬間,有張照片從你的婚紗裏掉了出來。”管家咽了咽唾沫,“司先生和那名警官幾乎是同一時間開的槍,顧廷川被擊斃後,警方從船尾跑過來,那名擊斃顧廷川的警官,撿到了那張照片。”

管家觀察著她的神色,“小姐,那張照片上的內容,你已經看過了?”

宴清說:“阿深快來接我的時候,霍盞心不知通過什麼途徑找到我,把這張照片給了我。”

這件事裏還有霍四參與,是管家和宴翎都沒想到的。

手,已在不知不覺中攥緊,宴清追問:“司刃在我爸的事件裏,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管家為難地皺起眉心,他輕歎一聲,還是說道:“是司先生,殺了小姐的父親。”

聽到這個回答,宴清愣住。

她說:“那那張照片……”

管家:“圖是P的。”

宴清擰眉,“可那張照片很真實,不太像是……”

“是P的,隻不過,不是把姐夫替換成阿刃,而是阿刃當時和姐夫都在場,顧廷川把照片裏的阿刃P掉了而已。”

沉默良久的宴翎終於開口,持續沉浸在悲傷中,她鼻尖也染上了紅,“當時,姐你不在國內,大家以為你失蹤,都在找你,一聽到爸的消息,霍驍,姐夫他們都打算先去找爸,不要讓他再給你惹出更多麻煩,姐夫去的時候帶上了阿刃。”

“根據時間,應該是霍驍找過爸以後,姐夫和阿刃再找到他,並和我爸說了些話。”

【宴海航那天情緒似乎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

庭審時,司刃站在被告席,這樣說道。

【他平時非常害怕秦先生,但那晚,或者是喝了不少酒,剛和霍驍吵過架,又或者是知道了秦先生對宴小姐的感覺,他再怎麼都是宴小姐的父親,好像因此就捏到秦先生的把柄一樣】【他找秦先生要錢,並向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再怎麼樣我都是宴清她爸,這層血緣關係是抹不掉的,秦來,想讓我當你的老丈人,宴清能不能嫁給你,也得看我點不點頭,你先給我三百億,幫我還債,再給我三十億,讓我好好在國外逍遙,等玩得差不多了,我回去自然把宴清送你床上去。”他那晚說的話,我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

【錢對秦先生來說不是問題,可宴海航當時話語裏對宴小姐輕蔑的態度,就好像那不是她的女兒,隻是他用來交換的一件貨物,一個籌碼的樣子,深深激怒了秦先生。】

【秦先生說可以為他還債,前提是他必須和宴小姐斷絕父女關係,從此永不相見,宴海航聽完就開始破口大罵,說秦先生休想,他說他拿到錢要到各大賭場玩一圈,讓秦先生再給他找幾個漂亮洋妞好好在旁邊伺候著,等錢用完他會再來找他。】

【他說他要趴宴小姐身上吸一輩子的血,誰叫宴小姐是他女兒,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宴小姐永遠別想和他斷絕關係,不然就登報上電視罵宴小姐是不孝女,徹底臭了她在娛樂圈裏的名聲,堵死她所有的路,哪怕她要出去賣身,也要供他吃香喝辣,給他好好送終。】

【聽到這裏的時候,秦先生再也忍不住,想要動手揍他,我攔下了秦先生,但同時,我想到隻要有宴海航在,宴小姐就會受盡折磨,連帶著秦先生也會被拖累,眼前的人如果不解決,日後一定會讓秦先生非常苦惱,可因為宴海航和宴小姐之間的父女關係,他又絕對不能動他。】

【我是秦先生撿來的孩子,他小時候缺少玩伴,在街上撿了我帶回家,救了我的命,又給我吃穿,讓我上學,還讓我學了很多東西。我的命是秦先生給的,自然,當秦先生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替他分憂。】

【秦先生不能殺的人,我能殺,宴海航是他的嶽父,卻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所以我毫不猶豫把刀刺向宴海航。】

【事情就是這樣。】

管家從書房裏,把當初的庭審記錄翻出來給宴清看。

宴清捏著兩百多頁的庭審記錄,不僅翻到司刃的供詞,還看到秦來的對曼穀那晚事發時的在場口述。

他和管家說的內容差不多,隻是他的視角是旁觀者。

【我從見到未婚妻父親的第一眼起,就非常討厭他。】

【他在我的賭場裏鬧事,還不上錢還要去賭,把當時還不是我未婚妻的宴清,也就是他的大女兒叫過來,讓她替他還錢,當時我就想,宴清有這樣的父親,哪怕自己墮入地獄,也一定會拉她下水,後麵發生的事情果然印證了我的想法。】

【宴家破產,茉茉失去蹤影,法官大人,請容許我交代一下,茉茉,是我給宴清起的小名,我非常喜歡這個小名,每次這麼喊她,都讓我十分高興。】

【我去找她下落的時候,聽說了她父親在曼穀的消息,我打算把他帶回來,接受法律製裁。過去找到他時,他說了非常難聽的話,這裏阿刃已經說過,我不再複述。】

【我承認,那時我動過殺他的念頭,但最衝動的時候我想到,如果我殺了他,茉茉就永遠不可能和我在一起。那時我們根本不是男女朋友,我一廂情願地喜歡她,她一以貫之地討厭我,在這樣糟糕的局麵下,我怎麼能讓她對我印象從冰點再降為負數呢?】

【所以我沒動手。】

【但我沒想到,阿刃會替我刺這一刀。】

【雖然我沒殺他,但我眼睜睜看著阿刃把刀刺進他身體裏,既沒有阻攔,也沒有報警,我覺得很痛快,很解氣,直接就這樣離開,讓霍驍先生承受了無妄之災,我非常抱歉】

【我對茉茉父親的死負有責任,如今茉茉躺在醫院,她和肚子裏的孩子生死未卜,我想這都是我的報應】

【我有罪】

【請法官大人裁決】

【我接受任何結果】

秦來真的沒有殺宴海航。

他對她所有的承諾和保證,都是真的。

他沒有騙她。

宴清越往後看,呼吸越不穩,“他們兩個……都坐牢了嗎?”

她往後翻裁決結果。

“先生在拘留所待了半年,中間做滿500小時的社區勞動出來的。”

不等她翻完,管家已經說了結果,“那半年裏,京城形勢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很多次,京城四大家加上秦六家,想把秦先生的公司拆吞入腹,秦先生想讓我和宴翎去外地避一避,我們沒去,好在半年後,秦先生一出來,所有事情又回複正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