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我心裏有一種想要逃避的空虛感，好像現在自己的所有，都是偷來的……
背脊很涼，心裏很害怕，我想握住不二的手臂，卻發現自己的手早已冰冷僵硬。
“您……您剛才說什麼？”不二冰藍色透明的瞳孔也充滿了驚訝。
姑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清了清喉嚨說：“我……我的妹妹聖妍一共有兩個女兒，一個是小馨，另一個就是小純了。可惜兩個女兒命都不好，小馨從小就有先天性肺結核，1年前在美國莫名地銷聲匿跡了。而小純……在她6歲那年就不幸去世了。”
千葉純已經死了嗎……？她很早就已經死了嗎？那麼，我是誰呢？
我的手指不禁微微顫抖著，我拚命地去回想，想打開腦海裏那個記憶的匣子。
“那……可能是我們搞錯了，抱歉。”不二充滿歉意地微笑，笑容卻顯得很牽強。
不二把我如冰的手握在手心，好像在告訴我不要害怕。他的手心出汗了，有些膩。
姑姑聽了這話，似乎一下子舒下心來，她露出個微笑，說：“哎呀，就是說……不過，這位小姐跟小馨長得還真是相似呢！剛見到時，我都懷疑是小馨回來了……”
不二的手顫抖了一下，他問：“難道她……不像千葉純嗎？”
姑姑愣了一下，然後回答：“是啊，小馨長得很像她的爸媽。可是小純卻一點都不像，記得有一次我們打趣說，小純是不是他們領養來的啊……”
我根本不像千葉純，那麼，我到底是誰呢？！
不二秀氣的眉突然蹙禁，他說：“那我們先告辭了，這次真是打擾了，不好意思。”
“哪裏哪裏……慢走啊。”姑姑送我們到門口，直到我們完全退出她們家，她才關上門。
迎麵的風，感覺是如此寒冷，徹骨的寒冷，似乎連我的血液也慢慢凝固。
我和不二彼此都沒有說話，周圍的氣氛保持沉默，隻是，相牽的手一直沒有分開。
回到那空蕩蕩的家，我手中的行李袋一下子滑落腳邊，腿再也支撐不住地軟了下去。
不二卻在我跌落地上的前一秒抱住了我，將我緊緊地擁入那溫暖寬厚的懷抱。
我知道，不二會一直在我身邊的，他不會不管我，不會不理我的……
可是……為什麼心就是這麼痛呢……為什麼會有一種再也待不下去的感覺……
眼淚瘋狂地在臉上蔓延，我閉上眼睛，兩行淚滑落不二的肩頭。
他身體一怔，仿佛是被我滾燙的淚灼傷了。
不二拉開我，雙手卻緊緊握住我的肩膀，讓我對視著他的臉。
從剛才開始，不二的眸一直都是睜開的，這表示他也很驚訝。
我抿緊一直顫抖著的唇，望著他，盡管在十分模糊的世界裏，我還是看到了不二的臉龐。他那雙眸多麼地，多麼地美麗啊……就像海水一樣澄澈。
不，那是天空的顏色，淡靜而深遠的顏色，不同於海水般的深藍，那般莫測。
天空……我的視線一陣恍惚，記憶的碎片一點一點在腦海裏拚湊著。
“不二……我想起來了……”我出奇地平靜，連哭泣也停止了。我靜靜地望著不二，望著他臉上的詫色，淡淡一笑，“我可能快要走了，所以……請你聽我好好說……”
“你相信嗎？我，不知為什麼而出生，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以前，一直在天空裏飛翔，一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尋求些什麼，隻是心底無限地空虛。”不二如我所料地露出了不置信的表情，“有一次，我看到了你，不知道是在什麼情況下相遇的。從那之後，我就經常輕盈地在你窗口徘徊。”
“純……”不二的手漸漸失去了力氣，然後，我發現他大驚失色。
我看向自己的手，若影若現，而這縹緲正逐漸順著手臂蔓延到身上。
“我心裏渴求著，我想見你。直到有一天，一個聲音問我，想見你嗎？我回答，是的，不顧一切的，不管付出什麼代價。然後，我進入了一個軀體裏，因為那個軀體的主人已經消逝了，所以，我代替她在這個世界上活著。那個軀體的主人，就是千葉馨。”
“而這樣，不可能是永恒。我隻是作為一個人，來遇見你，也許你會不認識我，或許我們生命裏根本不會產生交集。因為，我也忘記了你，隻是會隱約地感覺而已。不過在這個軀體裏的限期就是，在我恢複記憶的那一天。之後會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
我平靜地說出這番話，連我自己也微微吃驚。
“你是來告訴我……你要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是嗎？”不二的眼神那麼憂傷。
仿佛輕輕彈指，他就會破碎。不……我要的不是這樣……
我愛他……
所以才會為了見他不惜一切，不管我的結局是怎麼樣……
“不二……我們真的是不同世界的……”我望著已經變為透明的手。
這時候，我看見在不二美麗的眸中，一顆大大的淚珠滑了下來。
不二，你居然流淚了，你居然為了我流淚了……
我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奪眶而出，我失措地抬起頭，輕吻上他的唇。
不二伸出手臂把我擁住，小心翼翼的，他是怕我消失，卻又怕一用力就會消失。
“純……不管你是誰，我愛的是現在的純。”
“周助，我也愛你……”
“不過，現在我可能要稍微離開一會兒……你要等我……好嗎？”
“雖然你任性了一點，但我還是答應你。不過，要有代價的哦。”
“什麼代價？”
“你一定要回來，就像來的時候一樣，一定要回來……”
“……我答應你！”
我最後一次吻了他的頰，然後輕輕離開那個熟悉的懷抱。
高高的天台上，我獨自站立，隻要再邁出一步，就可以掉下去。
周助，請原諒我的任性。
我隻是想在最後的時候——
最後尋求一次——
我隻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而已——
我迷惘地望著這個偌大而繁華的世界，輕輕縱身一躍。
這種久違了的感覺。風徐徐吹來，身體飄在空中……
這時候，天空中飄舞下許許多多，無數的雪花。
初雪，空蒙的顏色。
周助，你也看見了嗎？
***
“不好了，病人的心跳頻率很低！”
“拿電擊板來！”
“不行，還是不行！”
“加大電流！”
“病人肺部積血，呼吸停止！”
……
心電圖監護器上微微起伏的線條瞬間變成一條沒有變化的直線。
“醫生，很遺憾，病人……”一位助手拉下白手套，微微歎息。
女孩子靜靜地躺在那裏，手術室的燈光白燦燦的，照在她的身上。
女孩子靜靜地，好像沉睡了般……
這時候，一層淡淡的薄霧輕輕籠罩了女孩子的身體。
似乎看到靈魂交錯而過的痕跡，那一閃而過的明亮。
她是通往天空的，而她卻是從天空來到這裏的。
“嘀——”心電圖監護器突然發出一聲響聲，圖像上原本沒有起伏的直線突然慢慢地恢複了變化。女孩子的胸口也平紊地起伏著。
“醫生，病人她……”整個手術室的人都驚訝地怔住了。
仿佛起死回生，這個女孩成為了奇跡，可是她卻一直沉睡著，沒有睜開眼睛。
一天一天過去了，直到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裏，女孩才睜開眼睛。
“我……是誰？”
這是女孩醒過來時說的第一句話。
蔚藍的天空漂浮著淡淡雲朵，女孩站在機場前麵，怔怔地望著手中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