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條件反射地轉身,手臂肌肉不自覺地繃起,卻見一個穿著兜帽衫牛仔褲的年輕人正握著手機,望著工地出神。
那年輕人的身材頎長,露在衣袖外的手腕筋骨微突,顯出張揚卻含蓄的力量感。
大約是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年輕人半側過身,俊朗的五官被路燈打上一層柔光,少傾,眉間淺淡的訝異轉為笑意,禮貌地點頭道:“你好。”
?
花崇並不認識這個人,隻是職業習慣使然,聽見快門聲就本能地警惕並循聲望去,這時也笑了笑,“拍工地?”
年輕人看看手機,明白過來,“嗯,剛到洛城,聽說這裏以前是個老牌百貨商場。”
“已經拆得差不多了。”花崇習慣了與陌生人搭腔,不緊不慢道:“過個一年半載,新的購物中心就修好了。”
“修築之時,是最誘人的時候。”年輕人由衷讚歎。
花崇不明其義,將年輕人上下打量一番,猜測對方大約頗有些文藝細胞。
而他自己卻除了名字與文藝沾了些邊兒,從裏到外無一處與文藝有關。自覺覓不到共同話題,於是笑道:“你慢慢欣賞。”
我就不陪你站在工地邊搞行為藝術了。
?
“你不覺得嗎?”年輕人卻勾起一邊唇角,眼簾稍稍向下一垂。
明明是個有些邪性的神情,年輕人眼裏卻沉著幾許虔誠。
花崇好奇道:“怎麼個誘人法?”
黑夜裏的破爛工地很誘人——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它就像一串串代碼。”年輕人說:“將成未成時永遠是最完美的。”
花崇想了想,“你是程序員?”
原來不是搞行為藝術的?
年輕人一笑,“你呢?”
“我?”花崇信口胡謅,“我是搞行為藝術的。”
年輕人露出探尋的神色,似是不大相信。
花崇瀟灑地揚了揚手,“走了。”
?
路上車水馬龍,花崇心情不錯地踩上地鐵站的下行電梯。廣播裏傳來甜蜜的女聲:“地鐵即將到站,請依次排隊,站在兩側黃線外,先下後上,不要擁擠……”
地鐵站外,月亮從濃雲中鑽出來,暗淡的光芒頃刻間被城市的夜光吞沒。蒼穹之下,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掙紮出來的它。
年輕人收回望向地鐵站的目光,看著工地上黑沉沉的建築發呆。須臾,終於抬起頭,看見了那可憐巴巴的月亮。
車流如水,噪音如潮。
年輕人走向路邊,騎上一輛摩托。頭盔之下的雙眼笑意漸消,變得冰冷而沉默。
?
這天晚上,在城市西邊的角落,年輕貌美的姑娘睜著一雙血流如注的“眼”,最後一次仰望那慘淡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