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1 / 2)

楔子

城市的夜幕從來不是不透風的黑。四麵八方的光亮像冬季浮在河麵的霧氣,喧囂直上,與濃雲一起遮住砂礫般的繁星,投下烏泱泱的暗紅。

初春,夜風裏有幹燥的青草味,細微得像孩童剛吹出的七彩泡沫,輕輕一觸便消失得無蹤無跡。

驅散青草香的是悶沉沉的煙塵味。

一輛廂中空空的112路公交停在僑西路車站,前門上了三個年輕人,後門陸續走出五人。

花崇是最後一個。

司機往監控裏瞧了瞧,哈欠一打,關門走人。

112路像個年邁的老頭兒,噴出一勾子尾氣,晃晃悠悠揚長而去。

洛城的春天轉瞬即逝,花崇還未來得及深呼吸春夜獨有的青草香,就被迫吃了一口嗆人的尾氣。

“操。”他低低罵了一聲,鼻子不大舒服地皺了皺,卻不見真生氣的樣子。

這時,又一輛公交駛來,一位拄著拐杖的婆婆步履蹣跚地往前門挪。他幾步趕上,將婆婆扶上車去,和氣地笑道:“您慢點兒,這麼晚了,早些回家。”

婆婆笑出滿臉褶子,“小夥子,謝謝你。”

他站在車門外,並起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樂嗬嗬地向上一揮。

三十出頭的年紀,這動作做起來未免有些輕挑。但他眉目清雋,眸底透明的光就像高原上空的星辰,舉手投足間盡是輕快之氣,叫人壓根兒看不出年齡。

說是二十來歲的帥小夥也有人信。

司機挺有眼力見兒,待婆婆坐好了,才緩慢啟動,駛出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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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在尾氣裏打了個噴嚏,拿出濕巾擦了擦口鼻,這才向不遠處的地鐵站走去。

他有車,平時上下班卻不怎麼開,一來高峰期容易堵在路上,不如地鐵方便,二來出外勤有公車,偶爾還能蹭蹭老陳的大奔,橫豎用不上他自個兒的車。

唯一麻煩的是從市局到畫景二期沒有直達路線,需要在僑西路公交換地鐵,中間百來米得靠燒脂肪搭“11路公交”。

盡管他體脂率很低,幾乎沒有什麼脂肪可燒。

?

僑西路以前挺偏僻,附近隻有一個半死不活的百貨商場。

這年頭老牌百貨商場早沒活路了,不是被推了規劃步行街,就是被新興商業地產收購,建大型購物中心。這家百貨商場就遇上了不錯的買家,去年底剛簽合同,現在正在推倒重建。

花崇不急著回家,朝工地上多看了兩眼。

夜色裏,輝煌過幾十年的百貨商場就像個垂垂老矣的病人,東邊被削掉一塊,西邊被拆掉幾層,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它存在過的痕跡就將被徹底抹去。

就如許多離開的人,與過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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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眼尾一垂,正欲繼續朝地鐵站走,忽地聽見一聲清脆的“哢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