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泄般在鞋櫃處喊出這句話,我“哈”的一聲,詛咒著世界上所有藐視蜥蜴人的人類。

但是——

「誒?大島君,想要拍我的影子嗎?」

「!?」從側麵發出的女性的聲音,讓我警戒地後撤了兩步,銳利地視線射向眼前,那個穿著紅白相間的體操服女性。

淡褐色的長發,凹凸有致的纖細身材,配上微翹的眉毛,精致的五官,剛才我一直試圖拍攝影子的同班同學——椎名心實把手背在身後,歪頭問到。

「那個,大島君,為什麼你會突然後退那麼多步呢?我剛才嚇到你了嗎?如果是這樣,那請容許我對你道歉。」

說完,她也不管我有沒有回應,就禮貌地對我彎腰,輕輕一笑。

「那麼,大島君,剛才為什麼要大喊著,“我想要拍椎名的影子”之類的話呢?嚇了我一跳哦?」

「......這個問題,和你這種普通人類沒有關係。」

「誒、誒?普通人類?大島君難道不是人類嗎?」

「不,我是高貴的蜥蜴人的退化體,不得已才在人類這個低等進化層次停留的,這點不要搞錯了。」

「哈,哈......那,蜥蜴人大島君,為什麼想要拍我的影子呢?」

「所,所以說,和你沒有關係,我也沒有回答你的必要。」

「誒......我覺得,作為被拍攝的對象,我還是有權利詢問這個問題的哦?」

完全沒有因為我冷漠和無厘頭的話語打亂步調,椎名豎起了一根食指,想我走進了一步。

「你看,大島君平時不是總把“愚蠢的人類”掛在嘴邊嗎?那麼,比他們還要高貴的大島君,你連他們的規則都遵守不了,不是很沒有體統嗎?」

「誒,唔,呃,咕,那個......」

「所以說,大島君,為什麼想要拍我的影子呢?」

「——」

雙眼所見的,是光彩照人的,美麗的姿態。

仿佛隻是站在那裏,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椎名心實就像體貼人的大姐姐一樣,站在那裏對我微笑。

這種聖母一樣的性格,被稱作學園頂級也好不誇張吧,嘛,雖然沒有那種悸動心跳的感覺,這裏還是和椎名說明一下吧。

放棄地歎了口氣,我清了清嗓子,對著等待我的椎名,拿出了藏在口袋的照片,嚴肅地開口道。

「其實啊,椎名。」

「嗯。」

「你的影子在倒立狀態下,和這張照片上的蜥蜴人,真的很像哦。」

「......誒?」

“嘎嗷嗷——”

腦袋裏回響起了我所想像的蜥蜴人叫聲,椎名心實的笑容也在那一瞬間崩潰了。

☆☆☆

「可惡,影山也是,椎名也是,這兩個人果然有親戚關係啊......」

幾分鍾後,為了複原被椎名心實撕成兩半的照片的我,放棄了直接回家的打算,向著位於學校4層的理事長室走去。

真是奇怪的女人,明明是自己想要知道我拍她影子的理由,知道了之後還對我發火,果然人類女性是不應該接觸的東西。

回憶起椎名那個滿臉通紅,鼓起臉頰,撕掉我照片然後跑走的一係列動作,我也隻能搖了搖頭,放棄了對這個事件的思考。

這個時間點,那個老頭應該還在吧。

沒有什麼顧慮,直接推開了理事長室的門,和外界裝潢完全不一樣的豪華房間進入了我的視線。

知性的紅地毯,典雅的留聲機,風韻滿滿的風景畫,放置著各種珍貴書籍的書櫃,幹淨簡潔的辦公桌,除了一個讓人發自內心覺得惡心的史萊姆雕像以外,這個房間的布置是相當不錯。

而坐在那裏的,身著藍色和服,正仔細閱讀文件的老人,在注意到我進來之後,暫時地抬起頭,把那深邃和尖針般的視線投向了我。

「哼......原來是介啊。這個時間都還沒有回家,就說明你來這裏有要拜托老朽的事吧?」

雙手抵在下巴上,目光銳利的白發老人停頓了一會,嚴肅地說到。

「如果是想討論這個學校的新吉祥物的話,那就太遲了,老朽已經把〖史萊姆君〗的提案提交給了董事會,三天後他們就會批準,你再怎麼反對都是沒用的。」

「......」

這個人,一臉認真地在說些什麼啊。

不過,嘛,他會說出這種話,我還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和我無可救藥的喜歡蜥蜴人一樣,我的爺爺,這間聖櫻學園的理事長——大島造,無可救藥的愛著史萊姆。

雖然在地球未來的主宰到底是史萊姆還是蜥蜴人的問題我們有著比馬裏亞海溝還要深的分歧,但在平時,我和這個惡心老頭的關係還是挺不錯的。

「呐,臭老頭,快幫我把這張被撕成兩半的照片複原,不然就把你惡心的史萊姆手辦全部扔掉。」

「你現在不從這裏出去的話我就把你的蜥蜴人手辦全部扔掉不孝的白癡蜥蜴人控。」

看,我們關係挺不錯的吧。

互相扯了對方的臉一會,我和爺爺捂著臉上的紅印,暫時地休戰,轉移到了接客的位子上泡茶。

☆☆☆

「......哼,你用這種沒有神經說法,那個叫椎名的小姑娘當然會生氣吧?」

聊到剛才椎名的話題,爺爺拍了拍我的頭,把手收回到和服的袖口裏,無奈地說到。

「而且,蜥蜴人之類的太過時了,這裏應該說她的影子像史萊姆吧?」

「你確定你是在安慰我嗎?」

把被他弄亂的頭發扶好,我不悅地瞪著他,抿了一口紅茶,為這個老頭腐爛的個性感到了擔憂。

雙方扯了點無聊的話題後,沉默也理所當然的將臨在這個理事長室內。

但是,這也隻是暫時性的。

因為,爺爺不是多話的人,同時,也是精明和認真的人,來拜托他做一件事情,我就必須做好相應的覺悟。

就像現在,他幫我複印一份蜥蜴人的假想圖,而我,就必須付出與之相同,甚至是高了無數倍的代價。沒有對等的地位和談判價值,那麼,我和他之間進行的,就一定是非等價的交換。

和那苛刻,冷淡,夾雜著複雜感情的眼神一樣,我在他的眼裏,仍然是一個需要他保護和鍛煉的小孩子。

所以——

「......介。」

一如既往地,他從自己的和服的袖口裏,拿出了疊好的書信,遞給我麵無表情的我,淡淡地開口道。

「我決定,讓你在這個聖櫻學園裏,做一項特殊的“工作”。」

「......“工作”?和上次在海邊做義工撿垃圾一樣嗎?」

「不,比那要艱難的多,你可以把它當做Lv.76左右的紫色史萊姆。」

「那不就是直接無視掉就可以的工作嗎。」

「社·團·調·停·者。」

無視了我的吐槽,爺爺沒有猶豫地,對著疑惑的我,說出了這個我從來沒聽說過的稱號。

「名義上中介各個社團糾紛的權利者,實際上就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苦力工作,哪個社團缺人手,哪個地方需要幫助,你就要去幫助他們。」

「......哈?」

「明天我會在全校集會上宣布這件事,並把社團調停者專屬的郵箱交給班主任,讓他們散發到所有學生的手裏。」

「不是,那個,等一下等一下......」

「你每日最少進行兩項委托,做不到的放棄掉也沒有關係,我會讓學生會和負責它們的教工解決。」

「喂!說了等一下啊,為什麼會突然說這麼奇怪的——」

「——介!」

「!?」

目瞪口呆。

就如同字麵意思上一樣。

我被爺爺那認真的目光壓倒,想要說出的話也全部堵在了喉嚨裏。

但是,腦海裏,依然進行著風暴。

想要提問想要反駁想要發怒想要推脫想要拒絕想要逃跑想要揍他想要站起來想要質疑想要刁難想要堵上他的嘴——

為什麼要我做這些事情?社團調停者?哈?那是什麼東西?說做就做不允許拒絕?跑腿吃力不討好做苦力?為什麼我要把時間花在這種無聊的東西上?

別開玩笑別開玩笑別開玩笑別開玩笑了!

「你才是,別開玩笑了。」

「!?」

仿佛看穿了我這份想法,爺爺一字一句地說到。

「你現在的狀態,到了五六年後,會非常的危險,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吧,」

「那是......」

「滿腦子想著蜥蜴人,滿腦子想著自己,不懂得打圓場,不懂得閱讀氣氛,不懂得互相幫助,更不懂地如何和別人交流,你想讓自己在進入社會後,變成被家族供養的廢人嗎?」

「才,才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那,你就告訴我,在去年高中一年級的一整年裏,你做了些什麼事吧。」

「!?」

和我的極端反應相反,爺爺平靜地,沒有一點怒氣地注視著我,隻是用手壓下了我的身體,搖了搖頭。

「去年你高一結業之後,我特地找教導你的老師,還有幾個同學交談了一下你的狀況,其結果,你也是知道的吧。」

「......是。」

「沒有朋友,沒能融入班級,沒有人邀請你參加班上的聚會,你一說話氣氛就會變糟,因為私人理由無端翹課,有人想要對你進行霸淩,卻被你先發製人用險惡的手法揭發了他們的過去醜行,導致他們不得不轉學......你這種種問題行為,老朽是沒有辦法放心的。」

「......」

「所以......在這一年裏,介,去嚐試一下吧?」

「......誒?」

沒有用更加尖銳的言辭打擊我,爺爺隻是停頓了一會,露出了平和的微笑。

「在幫助別人的過程中,找到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不,這種說法,或許你會覺得幼稚吧。」

又一次地讀懂了我不甘心的表情,爺爺提起自己的拳頭,放在我的眼前,突然地提高了音調。

「去確認吧,介。」

「......」

「去確認一下,你看不起的“人類”,是不是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樣垃圾,不值得你去交往。如果你得出的結論還是和你現在所想的一樣,那,老朽就不再阻止你了。」

「......」

「怎麼樣?要和老朽,打這個賭嗎?」

「......打賭什麼的,勝算太低了吧。」

在沉默中恢複了冷靜,我直接拍掉了他的拳頭,不屑地砸了一下嘴。

「嘛,不就是一年的苦力嗎,如果能換到未來的自由,好像也挺賺的吧。真沒辦法,這份工作,本大爺就接受——」

「——嗯?自由?介,你是不是會錯意了呢?」

隻是,在我把“接受”這兩個字說完之後,爺爺“嗬”的一聲,露出了比剛才要奸詐無數倍的奸笑。

從和服的袖口處拿出了另外一份書信,他的這個帶著航空信件特有邊框的東西推給了我,笑嗬嗬地說到。

「一旦這一年,你沒做出什麼成果,那麼......你就去冰島高中繼續你的人生吧?」

「誒?冰,冰島高中是......」

「距離這個地方大概有幾千萬公裏,常溫零下十三度的冰川都市哦?」

「......」

大島介,在三秒鍾,發出了人生中少見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