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該預見的,林屾在學校的情況很差,他學習成績很不好。
老師會給予他特別關照,可是惡意卻從來都沒有消散。
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欺負他。
不是身體上的痛打,而是精神上的壓抑。
他們把林屾熬夜通宵思索的作業撕成紙片,扔進垃圾桶,一群人笑得囂張又桀驁。
這些隻是他們高三壓力太大時,不放在心上的消遣。
我結識了一個女生,叫百南,善良,白麻裙,愛笑,一如我所期冀。
那時,她站在教務處外麵,悄咪咪地站在門外聽牆角。
站在教務處裏麵的,是位男孩,校服幹淨,麵容也幹淨。
情愫昭然若揭。
青澀的如同未熟透的杏子,蔓延生長在和巷子隔了一條街的老胡同裏。
老胡同裏埋著裝修老舊的高三複讀學校。
旁邊是早餐店和雜貨鋪,中間夾著一座巨大建築物。
看起來形狀怪異,構建奇特。
學校裏是有食堂的,飯比外麵便宜,一個饅頭兩角錢。
但是味道難以下咽,我選擇不吃,這不是個好習慣。
直到第三天,我的宿屙犯了,胃痛得厲害,砌成牆的書本堆在桌子上。
外麵開始下雨,我借由減肥不吃飯,趴在桌上睡覺,教室裏坐著幾個埋頭苦學的同學。
太過於安靜反而不適應。
晚自習過後開始下雨,來得沒有預兆,我從儲物櫃裏掏出雨衣。
披在身上,透明塑料雨衣拖到腳裸,百南驚訝地望向我。
池弋,你這也太酷了吧!
於是,我從儲物櫃拿出了另一件透明雨衣。
我們奔跑在接近淩晨的街道,店鋪全部打烊。
昏黃的坐在我肩頭的路燈,繞在我尖銳靈魂和軀殼周圍的瓢蟲。
透明雨衣對我來說沒起到丁點作用,蓋住的頭部部分撕裂開一道口子。
雨澆在我的頭骨上,我連著打了好幾個寒戰,差點栽倒在地麵,姿勢極其不雅。
百南掏出MP3,又花了好長時間,解決了彎彎繞繞的耳機線,一端在她耳朵裏,一端在我耳朵裏。
那是一首名叫88的另類搖滾,我不知如何分類它,開頭的哼鳴像在鼓點和歌曲之外的聲音。
她說,她感覺這首歌適合暴雨天。
搖滾和暴雨是天賜的不可觀摩性行為。
溱姨的酒館還在開張,裏麵卻沒有人,她一個人在裏麵抽煙,指尖夾著一根,耳後別著一根。
半夢半醒,意識不清。
但是奇怪的是,我從沒有見過她熟睡。
酒館二十四小時開張,沒有生意,她一點也不在意。
繞在酒館周圍的由白天的活人變成夜晚的惡鬼。
酒杯擦得鋥亮,搖晃碰撞出清脆的聲音從夜晚到白晝,再從白晝到夜晚,周而複始。
林屾像隻小狗蹲在我家門口,頭發很難聞,衣領還粘著不明絮狀物,濕漉漉的一隻。
池弋,你……
我隻是很愧疚,無法彌補的那種。
我該等他的,當我看到他濕漉漉的那雙眸子,我好像永遠無法拒絕他。
被雨水浸潤的睫毛。
狂歡咆哮的是墨般的空氣,凝固冷卻。
我張開臂彎,把濕漉漉小狗般的林屾報入懷裏,雙眼看見的是生鏽掉漆皮的鐵門。
我有什麼資格能讓他安慰隻是暫時性的互相報團取暖。
我一下一下撫摸他的脊骨,思緒停留在當前。
林屾,不會了,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就算我裹足不前,安於現狀,處在黑暗陰霾的人生裏,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惡意來得猝不及防,甚至沒有任何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