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代替(2 / 2)

“來坐這兒,喝點兒牛奶,等下外麵兒還有蛋糕。”

“恩。”我很聽話地坐到小沙發上,魏遙葉坐到我旁邊。

我知道她有話要說,夏水每次找我有事的時候也會這樣,坐到離我很近的地方,還靠著我,磨嘰老半天才說重點。魏遙葉沒有靠著我,但也沒有直接說她要幹什麼。

“你多大了?”

“12。”

“父母都在池歸鎮嗎?”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周嚴什麼都沒有告訴她嗎?都一天了。要是在池歸鎮上,自己知道的事情,哪需要一天,最多也就半天,全鎮的人就都知道了,更何況是夫妻之間。可這兒是城裏,母親也曾說過,城裏人和城裏人之間都有屏障,那是無法消失的隔閡。我現在可以理解一點兒了。

“恩,他們都死了,埋在我家院子裏。”

我看到魏遙葉的臉刷的一下白了,她立馬有些尷尬,沒有說話。

“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母親是我進城前死的。”

魏遙葉的臉更白了。

“啊,是嗎,對不起啊,我們不說這個了。”她兩隻手抱在一起。

“沒什麼這個,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死。真的沒事兒。”我衝她笑了笑,像之前對夏水那樣。我討厭別人的同情。

每次提起母親的死我都會有種瘋狂的感覺,我想,也許悲傷過度失去理智的人就會是這樣的。剛剛和魏遙葉提起,我覺得在她的尷尬和不知所措麵前,我很放得開,完全是占了上風。

過了好一會兒,魏遙葉才開口,隻是轉移了話題。

“你,你唱歌很好,是吧。我聽你叔叔說你愛這個。”

“恩。但我會唱的歌不多,我們鎮上的歌不多。”

“是嘛。”

我突然想起昨天早上走山路時,我說我要教周藝羽唱池歸歌的時候,周嚴沉默悲哀的神情。我想起周藝羽的聲音,忽然也莫名地悲哀起來。

那種聲音是唱不了歌的吧。如果是我,一定會是生不如死了。我默默地想。真不知道她原來的聲音是什麼樣子的。

“阿姨。”我打斷她。她看著我。

“你女兒的,不,姐姐的嗓子是怎麼變成那樣的啊?”我問。

魏遙葉又一次白了臉色。

後來想起,我們的對話就好像是在互相捅刀子玩兒,一次次地無辜地刺向對方的痛處,然後再互相道歉,祈求對方的諒解。

“她,恩,她生病了。得過一陣子才能好。”

我也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不過我是沒有理解她所說的‘生病了’的。

“小麥啊,你沒上過學是不是。”

“沒有。我們鎮裏沒有上學的。”

“你剛來城裏,不知道這邊的情況。在城裏像你這麼大的孩子早就上學了。”

她頓了一下,好像為終於找到一個能聊開的話題而鬆了口氣,又接著說下去。

“在城裏要想生存,孩子都得去上學,得有知識。”

生存……這個詞在我的腦海中回蕩了好多次。那是什麼意思?活下去的意思嗎?

不上學就活不了嗎?想到這裏,我嚇得直發冷。

我想起那些成為我出山前輩的哥叔姐妹們,他們一個個不成人樣地被送回了池歸鎮,那算是活不下去了吧?我也會變成那樣嗎?我不想被送回去!

要是上學的話,上學的話,就不會活不下去了吧!就能生存了吧!

我突然激動得有些發抖。

“我,現在也能上學嗎?”

魏遙葉愣了一下。

“當然能。你願意去嗎?我本來也是想跟你商量這件事。我還怕你不願意呢。”

“啊我願意去!”我差點兒跳起來。

“你喜歡唱歌,我和你叔叔商量著讓你去音樂類的院校,那樣你也能輕鬆點兒。你從小就和城裏的孩子不同步,可能各方麵會有些吃力……”

“沒事兒!我會努力的!”我想起母親開始教我織毛衣的時候,每次都不會批評我偷懶兒或是織的不好。她隻是告訴我,熟練就好了,多織就好了。我想,城裏孩子早早學會了的東西,我加倍的練習也是可以趕上的吧!對!一定可以!

我笑了,顧不上魏遙葉有些驚訝的眼神。我要活下去!我要生存!這是我來到城裏懂得的第一條原則。為了它,我可以一直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