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川不吭聲,隻看著自己的牌。單鵑為劉川幫腔:“不去又怎麼了,不去小康又能把劉川怎麼樣?不去!”
單成功的老婆催劉川:“你出牌呀!”
單成功看看他們,一臉無奈。
劉川出牌,心不在焉。
雜貨店白天
劉川再次來到雜貨店,這次他沒買香煙,等一位買飲料的小孩走後,見店內無人,才問看店的婦女:“老景來了嗎?”
婦女擺手,搖頭。劉川茫然如失。
雜貨店白天
劉川再次走進店門,看店的婦女衝他搖了搖頭。劉川止步。
小院傍晚
晚飯時分,小康又派了一個人到小院來找劉川,與從雜貨店回來的劉川在院子門口碰上。
那個打手拿了一包中藥交給劉川,說:“哎,劉川,你不是認識小蟲家嗎,小康讓你今天晚上把這包藥送到小蟲家去。”
劉川:“小蟲?小蟲找到啦,他沒事吧?”
打手:“小蟲那天在隆城ok夜總會被刀砍傷了,前天才被他家裏人找到,從隆城的醫院抬回來了。小康幫他搞了一點藥,讓你跑一趟把藥送去。小蟲他們家裏的人都不讓小蟲跟我們混在一起,我們每次去小蟲家他們都是一頓罵,估計你去沒問題,他們家人不認識你。”
劉川:“行,我去送。”
小院晚上
劉川隨便吃了幾口飯就要動身,單成功說:“你吃完再走。”
劉川:“我吃完了。小蟲家遠著呢,去晚了人家該睡覺了。”
單鵑緊吃幾口:“我跟你一起去。”
劉川:“你別去了,那麼遠。”
單成功問他老婆:“你身上不是還有十塊錢嗎,要不給劉川讓他坐車去吧?”
單成功老婆不願意拿錢,隻說單鵑:“你就別去了,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大姑娘出去跑什麼,你讓劉川去不就行了嗎。”
劉川這時已經拎著藥出門走了。
秦水街道晚上
劉川拎著藥在秦水街上快步疾行,向小蟲家趕去。
煤場晚上
劉川穿過一座巨大的煤場,煤場裏沒有一個人跡。
小蟲家晚上
劉川走進一片貧寒街區,拐進一條陰濁小巷,來到小蟲家,敲開了小蟲的家門。他看到小蟲躺在床上傷得不輕。他老婆和他爹媽都守在身邊,除了掉淚隻有唉聲歎氣。
劉川:“小蟲在家吧,我是他朋友,給他送藥來了,他傷得怎麼樣啊?”劉川放下藥包剛想說幾句安慰的話,話未出口就被小蟲父親一通臭罵轟了出來,顯然他也把劉川當成了黑道上的幫派分子。
小蟲父親:“你是小蟲的朋友,什麼朋友?小蟲都死活不定了你們還要來勾引他,啊?”
小蟲母親:“就是你們這幫朋友教得他不務正業有家不歸,你看看你們把他害成什麼樣了!”
小蟲的媳婦也衝上來罵劉川:“小夥子,你年紀輕輕怎麼不學點好啊,你不學好早晚一天你就跟他一個樣了!”
小蟲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不能說話,劉川不想和他家人費舌解釋,任憑人家罵得灰頭土臉退出屋子,在周圍鄰居探頭探腦的偷窺之下,狼狽不堪地走出了那條肮髒的巷子。
煤場晚上
劉川從小巷出來,依然按原路穿過那個露天的煤廠,煤廠的每個角落早已人去燈熄,夜風卷著煤灰乘虛而入,猖狂地在一個個煤堆間竄來竄去。劉川行至一半,忽聞身後風中,隱隱雜著一串混亂而又急促的腳步,劉川回頭一看,還沒看見人影,便覺眼前陰光一閃,一把大片刀劈風而至。劉川最先聽到的聲音,確實是刀鋒劈開空氣的呼嘯,短促而又迅捷,讓人不寒而栗。他幾乎隻是憑了聽覺上的一點預示,下意識地側身一躲,隻快了百分之一秒鍾,才未人頭落地。他這側身一躲的力量太猛了,以致身體失去了平穩,摔了下去。在仰麵朝天的一刹那間,他看清了頭上至少有兩三個黑影,至少有兩把砍刀再次朝他的麵部殺來。他在地上滾了兩滾,聽得見片刀砍在地麵的聲音,他就著身體滾動的慣力爬了起來,跌跌絆絆漫無方向地向前逃去……他看到前方不遠,有一排房子攔住去路,他不知道怎麼一眼就看到了當中有個半開的窗子。他甚至沒有細想該用什麼動作姿勢,雙手在窗台上用力一撐,身子便飛進了屋裏。劉川一跳進屋子,就被黑暗中橫七豎八胡亂堆放的鐵鍬鐵鎬連絆了幾個跟頭,那兩個隨後跳進來的殺手,顯然沒想到他們跳進的是一間工具庫房,他們剛一跳入就遭到一把大鐵鍬凶狠的反擊。劉川瘋了似的用一把鐵鍬連掄帶砍,他的神經在黑暗中變得超常敏銳,他憑感覺連續數次把鐵鍬沒頭沒腦地掄在那兩個殺手身上,他同樣憑感覺知道那兩個人都被先後打倒在地。於是他不失時機地又從原窗跳了出去,跳出後他才發覺自己手裏還拖著那把救命的鐵鍬,這件長長大大的冷兵器令窗外的最後一個刺客聞風喪膽,撒開雙腳轉身就跑。劉川沒有去追,他牢牢抓著鐵鍬的木把,向另一個方向一路狂奔,拚命逃出了這座空空蕩蕩的黑暗的煤廠。
秦水街道夜
夜晚的秦水像是一座空城,路燈陰慘,店鋪關門,行人稀少。
劉川忘了在什麼地方扔了那把鐵鍬,他幾乎是奔跑著穿過秦水全城。每一條死氣沉沉的街巷,每一個暗夜深藏的門洞,逐一在他的兩側快速退去,剩下的隻有重鼓般的心跳和激烈失常的喘息。他最先奔向的目的地不是他住的小院,而是離小院不遠的那個賣雜貨的小店。他跑到雜貨店的那條街時出於掩護的需要放慢了腳步,也許他那時真的跑不動了,他喘得幾乎直不起腰來,奔跑和心悸幾乎耗盡了他的全部體力。
雜貨店夜
雜貨店還開著門,那個中年婦女還在盯著鋪子。從她驚異的目光中劉川能想見自己此時的樣子,麵色蒼白,胸膛起伏……他走進店鋪後步伐踉蹌,直奔裏走,進了裏邊的小屋才轉身對跟進來的女人叫道:“我要打電話!”
女人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劉川,劉川哆哆嗦嗦地,立即撥了景科長的號碼。
景科長和另外一個刑警坐著一輛車子趕過來了,在雜貨鋪後麵的小屋裏,再次聽了劉川對事件的激動的敘述。
景科長:“你根據什麼肯定那幾個人是小康派來的呢?”
劉川:“我不根據什麼,我在這兒不認識其他人,我跟任何人無冤無仇,除了小康沒人會殺我!”
景科長:“小康跟你有仇嗎,他跟你有什麼仇?”
劉川:“他以為我跟單鵑怎麼樣了。他一直追單鵑呢。”
景科長沉吟一下,突然抬頭,問劉川:“你跟單鵑,沒怎麼樣吧?”
劉川:“廢話!”
景科長:“啊,對,你有女朋友。”
劉川瞪眼:“沒有我也不能怎麼樣啊,我瘋啦!”
見劉川漸漸鎮定下來,景科長說:“好,現在你先回去,你回去把這事去和單成功說,去和單鵑說,你看看單家人有什麼反應。”
劉川馬上拒絕:“我不回去了,你們說請示林處長這都三天了,你們到底請示了沒有?我跟你們說,這個任務我肯定不能再幹了,我現在就退出!”
景科長:“劉川,我們同意你退出,但現在不行,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你必須和單成功去說,單成功肯定會有動作,你必須去!劉川你也是個警察,現在你必須聽我指揮!”
劉川也吼了起來:“我是警察,可我不是幹刑警的,我就是一個臨時給你們幫忙的監獄警察……現在,我連監獄警察也不是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了!你們應當為我想想,我犯不著為這事把命搭上!今天要是我沒逃出來,啊?就算追認我一個烈士,那我們家的公司……以後誰管?還有我奶奶,以後誰管!”
景科長:“我們也有家庭,我們也都上有老下有小,我也碰上過危險,我們從一幹上公安,從一踏進警校那天起,就把自己放在這兒了,在任務麵前,在命令麵前,我們不能退下來,不能說不幹倆字!你是怎麼上的公安大學!”
一個刑警提醒景科長:“外麵來人了。”
景科長放輕了聲音:“你是怎麼從公安大學畢業的,啊?”
外麵有顧客在買東西,大家都靜了聲音。聽見客人走了,一個刑警才安撫劉川:“劉川,你放心,範小康肯定不會追到單成功那兒去殺你,肯定不會,所以你回單成功那裏是安全的,這不會有問題的。”
劉川無話可說,他激動地沉默。
刑警們都看著他,另一位刑警開口還想勸他:“劉川……”被景科長用手勢攔住。小屋裏靜得有些壓抑,壓抑延續了少時,劉川站了起來,慢慢向屋外走去。
景科長叫住劉川:“劉川,你給你奶奶打個電話吧。”他看一下手表,說,“現在她可能還沒睡呢。”
劉川思想了一下,接了景科長遞來的手機,撥了他家的號碼。在聽到奶奶困倦的聲音時劉川幾乎落下淚來,但他終於忍住沒哭。他顫聲說道:“奶奶,您睡覺了嗎?是我,我是劉川。我還在廣東呢,我吃完飯了,我挺好的……我在賓館看電視呢,我待會兒就睡……您也早點睡吧……晚安奶奶。”
掛了***電話之後他沒把手機還給景科長,他又撥了季文竹的電話,和往常一樣,季文竹的手機依舊死死地關著。
景科長和他手下的刑警默默無言地看著劉川走出了後屋。
劉川走出了這間雜貨鋪,走上了鋪子外麵無人的馬路,向景科長指令的那個方向,蹣跚著走了回去。
小院夜
在回到單家小院的時候,劉川已經完全鎮定下來。他甚至已經忽略了一個小時之前的極度恐懼,疲憊不堪的心情竟被突如其來的一份落寞籠罩——因為季文竹,因為那個總也打不通的手機。
他臉上的鎮定依然沒有逃過單成功老辣的眼睛,兩道尖銳的目光還是超乎尋常地在他臉上多停了瞬間。他問劉川:“怎麼才回來,你沒事吧?”
劉川走到小桌前坐了下來,三秒鍾之後才麵無表情地開口:“小康派人殺我,我差點回不來了。”
這句回答給屋裏帶來了窒息般的沉默,連久經滄海的單成功都被驚得啞然失色。沉默之後單鵑第一個叫出聲來:“什麼!小康要殺你,什麼時候?”
劉川:“剛才,在小蟲家旁邊,他們有三個人,看不清麵孔。他們用刀砍我……”劉川停頓了一下,那停頓也是他的一個喘息,他用一個深長的喘息來壓抑內心忽然複發的驚駭,他說:“我差點回不來了。”
單成功很快恢複了沉著,緩緩地開口:“你怎麼知道是小康殺你?”
劉川肯定地答道:“他讓我去東城給小蟲送藥,我剛從小蟲家出來,剛走到那個煤廠,那三個人就堵上我了。”
劉川話音沒落,單鵑已經從床上跳下來了,登上鞋子就衝到了門口。
單成功和單鵑母親一齊叫喊:“單鵑!你到哪兒去!”
單鵑沒有回答,留在他們耳朵裏的,隻有門扇幾乎摔劈的聲音。
單成功踉踉蹌蹌追出門去,一直追到小院外麵。外麵空空如也,單鵑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單成功急急地走回小院,對一齊跟出來的劉川和單鵑母親厲聲說道:“你們回去,待在屋裏,待在屋裏,我不回來,你們哪兒也別去!”
劉川和單鵑母親聞言止步,看著單成功轉身向範本才家的方向跑去。
老範家夜
單成功判斷錯了,他的女兒沒來這裏,或者來了又走了。範家大門緊緊關著,擊門良久,無人應聲。
大富豪夜總會夜
單成功轉身又奔“大富豪”跑去,女兒果然在此,正和小康激烈爭執,酒瓶酒杯摔了一地。小康手下的嘍囉夾在兩人中間,有的拉單鵑,有的勸小康。單成功上去用力拉著女兒的胳膊,連拉帶拽想把她拉走,但單鵑拚命掙脫不肯離去,她聲嘶力竭的叫喊和小康的回罵混在一起,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
單鵑:“範小康,你混得連臉都不要了!你要殺殺我,你是條漢子你就光明磊落,你他媽躲在暗處打黑槍你算什麼本事,你當著你這麼多兄弟你算白混了!你混得連臉都不要了……你渾,我讓你渾!你渾給我看看!”
範小康:“你他媽才不要臉呢,你個臭不要臉的東西,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還別激老子,老子要宰了你早他媽宰了。你說我打黑槍,你看見我打黑槍了嗎!姓劉的說我打他黑槍了嗎?他放個屁你也當雞蛋接著!你跟他亂七八糟的那副德行我不在乎,隻要你把我給你買的那麼多東西都吐出來就行,咱們倆就算兩清了,要不然別怪我渾。你不是說我渾嗎,你知道就行,我今天就渾給你看看。你們都滾,誰他媽敢拉著我!”
單成功拚出全力拉開女兒,並且態度明確地站在小康一邊。他連聲責罵女兒胡說八道,連聲哄勸小康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他把女兒拉到門口時範本才從酒吧的後屋出來了,他聲音沉沉地叫住了單成功。
老範:“老單,你別走啊,過來坐坐。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呢,有個事正想找你談談。”
單鵑還是控製不住地衝小康大喊:“小康,今天我就讓你宰,你當著你老爸你宰呀你,你不宰了我你就別再欺別人!在隆城打架要不是劉川,你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得來呢……”
小康:“我打架我為了誰,我為了哪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單鵑的話音未落,臉上就重重地挨了單成功一掌,單成功圓瞪雙眼,厲聲斥罵:“你給我住嘴!人家小康給你台階你不下,你把我氣死你高興啊!”他使勁推搡著女兒,大聲喝令:“回去,你給我回家去!”見單鵑捂著臉流著淚扭頭跑了,他才轉身對老範笑笑,放緩了聲音:“大哥,你也在這兒?咳,孩子們打嘴仗,過兩天就好,當不得真。”